沐德苑試驗田的豐收，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被殷星與黃飛虎有意壓製，漣漪卻依舊悄然蕩開。
皇宮大內，從來不是密不透風的牆。關於“祥瑞嘉禾”、“神仙糧”的傳聞，經過幾日發酵，終究還是傳到了九間殿那位的耳中。
這一日，殷星正在苑內指導內侍如何妥善儲藏番薯塊根、晾曬玉米種子，並規劃下一輪更大規模的育種事宜。忽然，苑外傳來內侍尖細的通傳聲：
“大王口諭：宣五皇子子受，即刻前往壽仙宮見駕！”
來了。
殷星心中並無意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命人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籃品相最佳的番薯和玉米帶上，從容不迫地跟隨內侍前往壽仙宮。
壽仙宮內，絲竹之聲靡靡，酒香混合著濃鬱的香料氣息彌漫。紂王帝辛半倚在軟榻之上，身著華服，麵容依舊英武，卻帶著幾分酒色侵蝕的倦怠和慵懶。妲己依偎在一旁，纖纖玉指剝著葡萄，美眸流轉間，帶著審視看向殿外。
幾名近臣和內侍侍立左右。
“兒臣殷星，拜見父王。”謝辰星步入殿內，依禮參拜，神色恭敬，不卑不亢。
“唔，殷星來了。”紂王抬了抬眼皮，聲音帶著些許漫不經心，“近日宮中傳聞，你那沐德苑中，出了些稀罕物事？畝產數千斤的糧種？可是真的？”
話語間並無多少期待，更多是出於無聊的好奇，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若敢欺君，必不輕饒”的意味。
殷星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示意身後內侍將籃子呈上：“兒臣苑中近日確有所獲，不敢專美，特來獻與父王品鑒。”
內侍揭開籃子上覆蓋的紅綢，露出裡麵個頭碩大、形狀規整的紅皮番薯和金燦燦、顆粒飽滿的玉米棒。
殿內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就連慵懶的紂王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他是見過世麵的，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碩大飽滿的糧作物。
妲己美眸微閃，輕咦一聲：“這般大的薯蕷？這金玉般的黍米？倒是稀奇。”
殷星這才開口，聲音平穩清晰：“回父王，此二物，一名‘番薯’，一名‘玉米’。乃兒臣前些時日於苑中角落偶然發現，似是飛鳥銜來之異種，落地生根，長勢異於常物。兒臣覺其不凡，便小心照料，不想竟有如此收獲。兒臣以為，此非兒臣之功，實乃天佑大商，感念父王威德，故降此祥瑞嘉禾於宮苑之中，以示吉兆！”
他這番話，說得極為巧妙。絲毫不提自己主動尋找、培育之功，完全歸功於“天佑大商”、“飛鳥銜種”、“祥瑞吉兆”，最後更是輕輕一記馬屁，拍得紂王渾身舒坦。
“天佑大商？祥瑞吉兆？”紂王聞言，臉上的倦怠頓時一掃而空，露出了笑容。他最好奢華排場，更喜祥瑞吉兆之說，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統治的認可。謝辰星這番話，可謂正中下懷。
“好！好一個天佑大商！”紂龍顏大悅，拿起一個番薯掂量著，“如此碩大飽滿，產量果真如傳聞那般？”
“兒臣已粗略稱量，番薯一畝之地，確可產出數千斤。玉米雖稍遜，亦遠超尋常黍米。且此二物耐旱耐瘠，不擇地而生，荒年亦可活民。”謝辰星恭敬回答，隻陳述事實，不誇大其詞。
“善！大善！”紂王聽得更加高興。他雖然怠政，但也知糧食的重要性。若此物真能推廣，天下無饑饉，豈不是證明他統治有方，盛世可期？這祥瑞的名頭，可是實實在在的！
“殿下真是福緣深厚。”妲己在一旁軟語輕笑，目光在謝辰星身上流轉，“如此祥瑞降於殿下苑中，可見殿下亦是有福之人。”
殷星垂眸：“娘娘過譽。祥瑞降於大商宮闈，自是因父王德被四方，恩澤萬物，兒臣豈敢居功。”
紂王哈哈大笑，顯然極為受用：“說得好！賞！重重有賞！殷星，你發現並獻上祥瑞有功，想要什麼賞賜？”
殷星心中早有計較，拱手道：“兒臣彆無他求。唯願將此祥瑞之種廣為培育，待種糧充足，獻於父王，推廣天下，使我大商子民再無饑饉之苦，方不負上天降下祥瑞之美意！”
他不求金銀財寶，不求權勢地位，隻求“推廣祥瑞，福澤萬民”，姿態做得十足，更是凸顯了紂王的“英明”與“德政”。
果然，紂王聞言，看這個以往並不起眼的兒子順眼了許多，點頭讚許道：“難得你一片為民之心。準了！沐德苑周邊荒地，儘可劃歸你用以培育祥瑞種糧！所需人手物資，儘管向內府支取！務必將此祥瑞給孤培育好了！”
“兒臣，領旨！定不負父王所托！”謝辰星鄭重應下。
這一次麵見，過程順利得出乎意料。殷星成功將高產作物以“祥瑞”之名過了明路，獲得了官方認可和資源支持，卻並未引起紂王的太多猜忌和妲己的明顯敵意。一切都得益於他巧妙的話術，將功勞歸於上天和紂王。
離開壽仙宮時，謝辰星能感覺到背後有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有審視，有好奇，或許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他不動聲色，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祥瑞之名雖好，卻也是雙刃劍。如今他被推到了台前，接下來的育種推廣之路，恐怕不會太平靜。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絕不會坐視他借此積累聲望和實力。
尤其是…西方教。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冰冷的【西方教·外圍執事令牌】，眼中閃過一絲銳芒。
或許，是時候主動去“接觸”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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