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塔內，時間法則殘留的細微波動尚未完全平息。殷星指尖那株靈藥的新葉泛著嫩綠微光，印證著方才短暫時間加速的真實不虛。
塔外陣九的傳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將西方教以“聖稻”奇襲的消息送了進來。
殷星眸中剛剛因突破而生的些許喜悅瞬間沉澱下去，化為深潭般的冷冽。西方教這一手，又準又狠，直接打在了七寸上。糧食，民心，這是他經營東魯，推行新政，凝聚氣運的根基。
他身形未動，神識卻已如無形的水銀，透過悟道塔，與領主府的防禦大陣輕微勾連，感知著外部天地。風雨已歇，但另一種無形的風暴正在醞釀。
“詳細情況。”殷星的聲音透過陣法，平穩地傳回陣九耳中，聽不出絲毫波瀾。
“是，殿下。”陣九的語速很快，但條理清晰，“三日前，西邊與徐侯領地交界的幾個村落，突然出現數名自稱西方教行者的修士。他們布施一種從未見過的金色稻穀，當場烹煮，香氣異乎尋常，食之能快速恢複體力。他們聲稱此乃聖人賜下的‘聖稻’，種子隻需簡單播撒，不挑地力，畝產可達我東魯良種紅薯的兩倍以上，且幾乎無需照料。”
“現場可有異常？食用者之後有無不適？”殷星追問，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敲擊，推演著各種可能。
“暫未發現明顯不適。也正因如此，消息傳開，周邊村落已人心浮動，甚至有不少農戶私下打聽，想要換種。徐侯那邊…似乎對此事默許，甚至可能暗中推動。”陣九的聲音透出憂慮，“殿下，若此稻為真，且廣泛傳播，我東魯以農為本、以糧聚民的優勢將蕩然無存。若為假…眼下也看不出破綻，其危害或許更深。”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必有代價。”殷星冷笑。無需精心照料卻能高產？這違背了最基本的生靈生長之理。若非假，則必有倚仗，或是透支地力，或是…另有所圖，比如信仰。
他正欲下令詳細調查那“聖稻”根底，並準備親自去邊境查看，又一枚更為緊急的傳訊玉符猛地撞在悟道塔外壁，炸開一團紅光。
“報——！殿下！急報！北麵的‘毫國’突然發生大規模民變！亂民衝擊官倉，其國君派兵鎮壓，反而激起更大叛亂。現已有大批流寇形成，正南下朝著我東魯邊境的‘安壤城’方向襲來！流寇中疑似混有修士，攻勢詭異，邊境巡防小隊已有傷亡！”
消息接連而至，如冰水潑入滾油。
殷星倏然起身。周身因剛剛突破而尚未完全收斂的氣息澎湃鼓蕩，引得塔內靈霧劇烈翻湧，五行光華與陰陽虛影在他身周一閃而逝。
西方教在西南布施“聖稻”蠱惑人心，東北方的毫國就恰巧發生民變流寇南侵？
太巧了。
巧得像是有人精心算計，要讓他首尾難顧。
……
與此同時，距東魯邊境千裡之外的一座荒蕪山頭。
申公豹黑袍獵獵，立於陡峭崖壁之上，遙望東魯方向。他麵容枯槁，眼神卻幽深得駭人，嘴角噙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黯淡的龜甲，龜甲上裂紋遍布，隱隱構成一個凶煞的卦象。不久前，他試圖以殷星改革違背祖製、觸怒山川神靈為由，遊說朝中幾位頑固老臣和周邊諸侯，但效果甚微。聞仲坐鎮朝歌，殷星自身實力與日俱增，東魯氣象一新，使得他的挑撥如同撞上銅牆鐵壁。
“硬的不行，便來軟的。明的不行，便來暗的。殷星…殿下，你以糧安民，聚攏氣運，我便從這根本處，給你鬆鬆土。”申公豹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
毫國旱災已久，民不聊生。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對國君統治不滿的貴族，稍加蠱惑，許以厚利，便點燃了叛亂的引線。
“看啊，那東魯殷星，改革農政，推廣新糧，悖逆天道，這才惹得天怒人怨，降下這連綿旱災於爾等之國！”這是他散播出去的流言，精準地利用了災民的絕望與憤怒，將禍水引向東南方的東魯。
“為何東魯富足，爾等卻要餓死？為何不去那片流淌著奶與蜜的土地，奪取你們應得的一切？”他麾下幾名善於隱匿氣息的旁門修士，混入流寇之中，稍加引導，便讓這群烏合之眾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直撲東魯最富庶的邊境城鎮。
一旦東魯邊境告急，殷星必然分身乏術。那西方教的“聖稻”便可趁機大肆傳播，侵蝕東魯根基。屆時，無論殷星能否平息流寇，都將陷入進退失據的泥潭。
若他手段強硬鎮壓流寇，便可坐實他“不仁不義，見死不救”的惡名；若他放任，則邊境糜爛，民心不穩。此乃陽謀，更是毒計。
“劫掠吧，破壞吧…讓戰火與混亂，成為我送給你的賀禮，恭賀你…晉升金仙中期。”申公豹身影緩緩融入山石陰影之中，隻留下一串低啞難辨的笑聲在風中消散。
……
悟道塔內，殷星眼中寒芒閃爍。兩處邊患同時爆發，絕非偶然。
“陣九。”
“臣在！”
“傳令：一，命羅宣即刻前往西境，暗中監察西方教布施‘聖稻’之一切舉動，取樣帶回，嚴禁打草驚蛇，重點探查稻種是否蘊含異力、信仰之毒，或其生長是否透支地脈。二，命九龍島四聖，率三千精銳‘東魯銳士’，即刻開赴北境安壤城，固守城池，清剿流寇。告知他們，流寇中混有修士，格殺勿論。三，令呂嶽隨軍前往，必要時，可動用些手段，查清流寇中修士的根底，以及…毫國旱災是否有人為痕跡。”
命令條理清晰，瞬間下達。
“是！”陣九精神一振，領命而去。殿下的應對快速而精準，讓他心中的焦慮稍安。
殷星一步踏出，身影已從塔頂出現在領主府議事廳上空。他俯瞰著下方逐漸因軍令而調動起來的城池，目光越過城牆，望向北方。
風雨欲來。
西方教的“聖稻”是慢性的毒藥，需謹慎剖析應對。而北境的流寇，則是直刺咽喉的匕首，必須立刻以雷霆手段斬斷。
他很好奇，那混在流寇中的修士，會是何方神聖？又會露出怎樣的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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