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那句“何談值否”的問詢，與殷星“道之所在”的回答，在凝固的天地間碰撞，濺起無形的火花。元始天尊那籠罩四野的聖威因通天的介入而微微一滯，隨即變得更加深沉難測，仿佛暴風雨前壓抑的濃雲。
通天教主不再看殷星，轉而將目光投向那無儘虛空深處，元始天尊威壓傳來的方向，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二兄，如此以大欺小，未免有失身份。”
虛空中傳來一聲冰冷的哼聲，蘊含的怒意讓萬裡雲層崩散。“此子狂悖，妄言重定規矩，乾涉天道大勢，當受懲戒。”
“懲戒？”通天教主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誚的弧度，“何為天道大勢？封神榜上姓名，便是大勢？爾等玉虛門人，西方教徒，依仗修為屠戮凡俗，便是順應天道？”
他話鋒一轉，指向依舊在勉力支撐聖威、卻已然挺直脊梁的殷星：“此子，昔日太乙，於劫中爭命，或可稱棋子。然今日，他已證道大羅，凝聚前所未有之道果，跳出命運長河，更得人道氣運相擁。其力，可撼聖威；其誌，敢逆天數。如此人物，還算是任由吾等擺布的棋子嗎？”
通天教主的聲音陡然提高，如同青萍劍出鞘的錚鳴：“他已不再是棋子！他有資格，坐在這棋盤之旁！”
“洪荒規矩，是吾等聖人定下。如今，既有新晉大羅，以力證道，以誌顯心，欲改此規……二兄，你我能定，他為何不能爭？”
此言一出，天地皆寂。廣成子、赤精子等人麵露駭然，難以置信地看向通天教主，又看向殷星。通天此言，幾乎是將殷星抬到了與聖人博弈的同一層麵，承認其擁有“爭”的資格！這是何等的評價！
元始天尊的威壓劇烈波動起來，顯然被通天這番“離經叛道”的言論徹底激怒，混沌氣流在虛空深處翻湧，似乎下一刻就要演化地水火風，重煉乾坤！
“通天！你莫要胡言亂語，混淆視聽！”元始天尊的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就在這劍拔弩張，聖戰似乎一觸即發之際——
“唉……”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仿佛自亙古傳來，又似在每個人心底響起。這聲歎息帶著看透萬象的滄桑與一絲淡淡的無奈，瞬間撫平了激蕩的聖威，緩和了繃緊到極致的氣氛。
虛空之中，紫氣東來三萬裡。一位騎著青牛，身著樸素混沌色道袍的老者，身影由虛化實，悄然出現在通天教主與元始天尊威壓之間的虛空。老者麵容古拙，眼神渾濁，仿佛蘊藏著無儘星空，正是人教教主，三清之首——老子！
老子現身，先是看了一眼通天教主，目光平靜無波。通天教主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並未多言。
老子隨即轉向元始天尊威壓傳來的方向，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定鼎乾坤的力量：“二弟，罷了。”
僅僅三個字，卻仿佛蘊含著無上道韻，那翻湧的混沌氣流漸漸平息下去。
老子目光掃過下方，在廣成子、赤精子以及那四名西方教弟子身上停留一瞬，最後落到了依舊以刀拄地、全力抵抗著殘餘聖威的殷星身上。
他的目光在殷星身上停留的時間，比在其他人身上都要長上些許。那渾濁的眼眸深處，似乎有陰陽二氣流轉，八卦符文生滅，仿佛要將殷星從裡到外，從肉身到道果，徹底看穿。
殷星頓時感到一股遠比元始天尊威壓更加深邃、更加難以捉摸的意念掃過自身，他體內那完美道果自主爆發出璀璨道輝，鴻蒙紫氣流轉，三大核心法則轟鳴，才勉強抵禦住這股窺探，沒有泄露最核心的起源之牆與係統之秘。
老子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隨即歸於古井無波。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虛空，平淡道：“大羅已成，因果自立。封神之事，依榜而行。然，大羅者，當有大羅之尊。些許規矩，改便改了，無傷大雅。”
這番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意味深長。他承認了封神榜的“大勢”不可逆，但又默許了殷星作為“大羅”擁有一定改變“些許規矩”的話語權和行動自由。這等於是在元始天尊的怒火與通天的支持之間，劃下了一條模糊的界限，暫時穩住了局麵。
虛空深處，元始天尊的威壓沉寂下去，但那含而未發的怒意，卻讓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絕不算完。一道冰冷的神念掃過全場，最終在殷星身上停留一瞬，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與厭惡，旋即如同潮水般退去。
聖威消散，天地恢複清明，但那凝固的氣氛卻並未完全化解。
老子見元始退去，也不多言，拍了拍座下青牛。青牛邁步，踏破虛空，載著老子的身影緩緩消失不見。自始至終，老子沒有再看向殷星，仿佛他剛才那探究的目光從未存在過。
通天教主看著老子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又低頭看了看下方的殷星，眼神複雜，最終也隻是化作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青萍劍虛影一閃，身形也隨之隱去。
絕龍嶺上空，隻剩下殷星、聞仲，以及對麵麵色變幻不定、進退維穀的廣成子等人。
殷星緩緩收回【破道】，感受著體內消耗甚巨卻愈發凝練的力量，抬頭望向老子消失的虛空，眉頭微蹙。
老子最後那道目光……絕非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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