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扛著新買的二手56半步槍,哼著跑調的《社會主義好》往家走。
槍身裹著藍布,槍托纏著麻繩,這是他攢錢換來的寶貝。
棉襖口袋裡的紅糖輕輕晃動,他想著老娘喝紅糖水的模樣,嘴角上揚。
一進家門,耗子就喊:“娘!我回來啦!”
屋內彌漫著柴火味,老娘在灶台燒火,火苗舔著鍋底。
聽見喊聲,她直起腰,笑著說:“我兒回來啦,快讓娘瞧瞧。”
耗子把槍靠牆放好,掏出紅糖:“娘,這是給您買的,供銷社新到的,可甜哩!”
老娘接過紅糖,摩挲著糖紙,眼眶濕潤:“這孩子,亂花錢乾啥。”
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滿是笑意。
“還有好事兒!”耗子興奮地說,“楓哥去英子家說媒啦,八成能成!往後咱就等著喝喜酒咯!”
老娘一聽,立刻來了精神,火鉗掉在地上:“真的?那敢情好!英子可是個好姑娘,跟少楓般配!”
母子倆正說著,隔壁傳來陸少楓家的動靜。耗子嘿嘿一笑:“準是楓哥把好消息帶回去了,咱也去湊湊熱鬨!”
說完,拉著老娘就往外走。
這邊陸少楓一進家門,棉膠鞋上的雪粒在門檻上蹭出白花花的印子。
王桂蘭正蹲在灶台前揉麵,聽見動靜猛地回頭,圍裙上沾著麵疙瘩。
“媽,我去英子家了。”陸少楓把凍紅的手往棉襖袖子裡縮了縮,“跟她娘說了請媒婆的事兒,她娘應下了。”
這話剛落,王桂蘭手裡的擀麵杖掉在案板上,麵粉揚起。
她衝過來,抓著兒子胳膊:“真的?你咋不早說!”說著眼眶就紅了,“可算盼到這一天了!”
小雅從裡屋探出頭,手裡攥著本翻得起毛邊的《地道戰》小人書:“哥要娶嫂子啦?”
她光著腳踩在炕梢,“我要讓嫂子教我繡花!”
王桂蘭在屋裡團團轉,手指點著木櫃:“得把西屋那收拾出來,英子往後做衣裳用得上。對了!還得扯兩匹紅綢子,給新房房梁纏上!”
她突然一拍大腿,炕桌下的暖水瓶被震得“哐當”響。
“哎喲!忘了問彩禮的事兒!”王桂蘭扯下牆上的藍布頭巾就要往外衝,被陸少楓拉住。
“媽,您彆急。”陸少楓從棉襖內兜掏出塊橘子糖,“張媒婆明天就去說親,到時候啥都能問清楚。英子給的,可甜了。”
王桂蘭把糖攥在手心:“這丫頭就是貼心!”說著風風火火往院子裡跑,“我得和耗子媽商量商量,媒婆上門得蒸兩鍋粘豆包,再炒盤南瓜子!”
第二天晌午,張媒婆裹著件打了補丁的紫色大花棉襖,襟上彆著毛主席像章,邁著小腳進了陸家院子。
她手裡的銅煙袋鍋子掛著紅綢子,煙盒包是軍綠色帆布縫的,老遠就喊:“他嬸子!我來喝喜酒啦!”
王桂蘭早就在門口候著,手裡端著個豁了口的搪瓷盆,盆裡盛著酸黃瓜:“快進屋暖炕!”
屋裡鐵爐子燒得正旺,煙囪上烤著土豆,爐盤上放著玉米碴子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