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楓沒接話,蹲下身用手指丈量雪地上的腳印。
那印記邊緣還凝著薄冰,五個趾頭的尖端帶著彎鉤狀的爪痕,深深嵌進凍硬的雪層。
“這爪子能刨開凍土,勁頭不小。”指尖蹭過印記邊緣,突然摸到一絲黏膩的液體,
湊到鼻尖一聞,眉頭瞬間擰成疙瘩,“有血腥味。”
耗子嚇得往後縮了縮,棉鞋踩在冰上吱呀作響:“不會是……盯上咱了吧?”
說話時牙齒打顫,眼角餘光總瞟向身後的密林,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脊梁骨。
陸少楓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雪,槍托在掌心磕出輕響:“走,彆回頭。”
故意用肩膀撞了耗子一下,聲音裡帶著刻意的輕鬆,“再磨蹭天黑前趕不到家,你媽該擔心了。”
兩人埋頭趕路,大青大黃交替著在前頭探路,尾巴繃得筆直。
耗子幾次想回頭,都被陸少楓用眼神製止。
直到走出那片黑黢黢的樹林,望見陸家屯村口的老槐樹,兩人才敢大口喘氣,後背的棉襖早就被冷汗浸得發潮。
陸家屯的炊煙正嫋嫋升起,混著家家戶戶飄出的飯菜香,在暮色裡凝成白茫茫的霧氣,讓耗子先回家報平安。
陸少楓轉身走到院門口,輕輕一推,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道縫,
白龍毛茸茸的腦袋先探出來,鼻尖在他褲腿上蹭了蹭,隨即歡快地嗚咽起來。
“誰呀?”王桂蘭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帶著柴火氣的暖意。
“媽!”陸少楓剛喊出聲,木門就被猛地拉開,
陸小雅穿著紅棉襖撲過來,辮子上的紅頭繩掃過他凍紅的臉頰。
“哥!你可算回來啦!”小姑娘抱著他的胳膊晃個不停,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響,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王桂蘭跟在後麵,圍裙上還沾著麵粉,一看見兒子就抹起眼淚。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拉著陸少楓的手往屋裡拽,粗糙的掌心把他凍僵的手指捂得發燙,
“手咋這麼涼?快上炕捂捂。”
堂屋的油燈已經點亮,昏黃的光暈裡,陸勇正把最後一盤炒雞蛋端上桌。
看見兒子進來,他端著盤子的手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才開口:“回來啦?”
話音剛落,就轉身往灶房走,“我再去熱壺酒。”陸少楓望著父親佝僂的背影,看見他耳根悄悄紅了。
飯桌上的菜冒著熱氣,燉豬肉的油花在碗裡翻滾,炒雞蛋黃澄澄的閃著光。
王桂蘭把陸少楓按在炕沿,往他碗裡堆了滿滿一碗肉:“多吃點,看你這臉瘦的。”
自己筷子沒動,光盯著兒子嚼東西,眼角的皺紋裡都淌著笑意。
“哥,狼是不是比野豬還凶?”小雅啃著排骨,油星子沾在鼻尖上,
“你開槍的時候手不抖嗎?”
陸少楓夾菜的手頓了頓,往妹妹碗裡添了塊排骨:“剛開始有點,後來就不怕了。”
故意說得輕描淡寫,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碗沿——剛才想起巨狼撲過來時,獠牙上的寒光刺得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