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勇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煙杆敲著青石地“篤篤”響,火星子隨著動作簌簌往下掉。
“瞎琢磨啥?”
抬眼瞅了瞅西天的晚霞,眼皮耷拉著,“那小子打小在山裡滾,閉著眼都能摸回窩,再說還有白龍和幫狗。”
王桂蘭手往圍裙兜裡摸,指尖觸到另外一枚平安符,黃紙邊角磨得發毛。
“話是這麼說...隻是少楓去了這麼多天,我這心裡...”話音剛落,池塘裡的紅鯉魚猛地躍出水麵,
“啪”地濺起半尺高的水花,嚇得她手一抖,針錐子“當啷”掉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滾了半圈。
“媽,哥肯定沒事。”
陸小雅趴在門框上,手裡捏著片金絲楠木的新葉,突然踮腳蹦起來,手裡的彈弓“咻”地射出石子,正打中牆縫裡探頭的麻雀。
拍著手笑,辮梢的紅頭繩甩得歡:“你看我這準頭,都是哥教的!他本事大著呢!”
英子端著綠豆湯從院門口出來,藍布褂子的袖口沾著點濕痕。
把粗瓷碗往石桌上輕放,碗底與桌麵碰撞發出“嗒”的脆響。
“媽,楓哥心裡有數,不會讓咱們擔心的。”說話時頭垂著,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那衣角上周被陸少楓扯破個小口,是她連夜用同色線繡補好的,不細看瞧不出痕跡。
王桂蘭端起碗喝了口綠豆湯,喉結動了動:“英子啊,長白山的水太深了,黑林子一眼望不到頭。去年西屯老馬進山找牛,到現在連骨頭渣子都沒見著。”
望著金絲楠木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影子隨著夕陽西沉慢慢往回縮。
英子拿起抹布擦桌子,抹布在手裡被擰成個麻花,擠出的水順著指縫往下滴。
院門外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人撞到了門框,接著是秦曉露清亮的笑罵:“張浩你慢點!胳膊肘都撞我肋條上了!”
陸小雅像隻受驚的小雀,“嗖”地躥過去拉開門栓。
“耗子哥!曉露嫂子!”仰著臉笑,往池塘那邊指,“快看我家大紅鯉魚,剛還跳起來呢!”
耗子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軍綠色褂子,肩膀上扛著半扇豬肉,肉皮上還沾著點豬毛。
把肉往石桌上一放,發出“咚”的悶響,腦門上的汗順著絡腮胡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掃了眼院角的金絲楠木樹,咂咂嘴:“這樹長的真挺,越看越喜歡,楓哥的眼光就是辣。”
王桂蘭趕緊起身招呼,圍裙往腰後掖了掖:“快進來坐,英子剛晾好的綠豆湯,解解渴。”
瞅著秦曉露身上的的確良襯衫,那料子在夕陽下泛著柔光,“曉露這新衣裳真俊,是耗子給買的?”
秦曉露紅著臉往英子身邊湊,手裡拎著的布包往英子懷裡塞:“嬸子彆笑話我了。”
把布包打開,裡麵是些紅瑪瑙似的野山棗,“這是我媽上山摘的,讓英子姐嘗嘗。”
望著池塘笑了笑,“這魚比我們屯水庫裡的精神多了,對了,楓哥還沒回呢?”
英子把山棗倒在粗瓷盤裡,棗子滾得滿盤都是:“嗯,去了好幾天了。”
“嗨,這有啥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