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從雲縫裡鑽了出來,慘白的光灑在狼的皮毛上,泛著冷森森的光。
整個長白山仿佛都屏住了呼吸,隻有風在林間穿梭,卷起地上的落葉,帶著死亡的氣息,一點點往部落裡滲。
巴圖魯緊了緊手裡的獵槍,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其其格把巴特抱得更緊了,下巴抵在他的頭頂,眼睛死死地盯著門簾,仿佛那薄薄的樺樹皮,能擋住外麵的凶狼。
巴特把頭埋在母親懷裡,小手攥著母親的衣角,指節都攥白了。
剛才父親遞過來的麅子心的味道,還在胃裡翻騰,可現在他一點也不覺得惡心,
隻剩下密密麻麻的害怕,像林子裡的小咬,爬得滿身都是。
窩棚外突然傳來狗的狂吠聲,“汪汪汪”的,夾著男人們的吆喝聲和獵槍的轟鳴聲,
“砰砰砰”震得人耳朵疼,還有狼的慘叫聲,“嗷嗚——
長白山的夜濃得像潑翻的墨汁,腐葉下的新草正拚命往外鑽,卻被驟然響起的槍聲驚得瑟瑟發抖。
鄂倫春部落的攝羅子周圍,二十多條獵狗弓著脊背狂吠,頸毛炸得像鋼針,
可麵對兩百多隻狼組成的黑潮,隻能在圈子外圍徒勞地衝撞,爪子刨起的濕泥混著狼糞,濺在剛抽芽的灌木上。
“砰!砰!砰!”
巴圖魯的獵槍噴出三道火光,三隻撲在最前麵的狼應聲倒地。
往槍膛裡塞子彈的手在抖,鹿皮手套被火藥熏成焦黑色,指縫裡還嵌著早上剝麅子時蹭到的脂肪。
“阿勒泰!左邊!”
嘶吼著扣動扳機,又一隻狼栽倒在地,“往死裡打!”
阿勒泰靠在鬆樹後換彈,槍管燙得能煎雞蛋。
灌了口燒酒,酒液順著嘴角流進脖子,混著冷汗浸濕了靛藍坎肩。
“巴圖魯!子彈見底了!”
把最後五顆子彈塞進槍膛,金屬碰撞聲在夜裡格外刺耳,“讓女人孩子往林子深處撤!我頂著!”
“撤個屁!”
巴圖魯一腳踹開撲來的狼,獵槍托狠狠砸在狼頭上,“攝羅子裡有過冬的肉乾!丟了咱們都得餓死!”
肩膀被狼爪撕開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順著胳膊淌進袖口,卻顧不上去捂,眼裡血絲比槍膛裡的火星還紅。
男人們的獵槍火光越來越稀,最後隻剩下砍刀劈砍狼骨的悶響。
一個年輕獵人被三隻狼按在地上,喉嚨被撕開的瞬間還在嘶吼,血沫噴在剛開花的野杜鵑上,把粉白的花瓣染成暗紫。
其其格捂住巴特的眼睛,可孩子的耳朵,還在捕捉那些恐怖聲響——狼爪撓碎骨頭的咯吱聲,
牙齒啃咬皮肉的嘖嘖聲,還有男人們越來越弱的喘息。
“沒子彈了!”
阿勒泰把獵槍摔在地上,拔出匕首時帶起一串血珠,“巴圖魯!拚了!”
巴圖魯扔掉空槍,抓起砍刀衝進狼群。
刀刃劈開狼腹時,猛地偏頭躲開濺來的血汙,咬著牙揮刀再劈:“鄂倫春的漢子死也站著死!”
就在這時,幾座山之外的一個山洞裡,陸少楓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手瞬間抓住身邊的獵槍,耳朵警惕地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