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倫春部落的晨霧裹著冷意。
巴圖魯蹲在部落口的老鬆樹下,攥著半截獵刀——手背青筋突突直跳,要爆出來似的。
“首領,少楓他們還是沒消息……”
老獵手滿達垂著頭走過來,聲音發顫,眼皮耷拉著,
不敢看巴圖魯的眼睛:
“腳印到西坡就斷了,地上全是虛坑和蛇蛻,
還有土匪的粗布鞋印子,亂糟糟的,看樣子……
少楓他們是跟著進了無人區。”
“無人區……”巴圖魯的聲音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沙啞得能磨出火星。
猛地抬頭,
盯著部落裡那三頂燒得焦黑的攝羅子。
受傷的獵手躺在鹿皮上,
連去安撫的心思都沒有——五天了,
從“巴特被擄走”,到現在整整五天,
少楓帶著阿勒泰、托木追土匪後,就像石沉大海,連一聲回音都沒有,。
“巴圖魯首領!”
“不好了!其其格又暈過去了……!”
帳篷裡突然傳來婦女的尖叫,帶著哭腔。
巴圖魯像被燙到似的跳起來,獵刀“哐當”掉在地上。
連撿都顧不上,踉蹌著衝進帳篷。
帳篷裡。
其其格倒在地上,懷裡還死死抱著巴特的小獸皮褂,
褂子上還沾著小家夥,上次摘鬆塔時蹭的草屑,邊角磨得毛糙。
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哆嗦著,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胸口起伏得厲害,感覺下一秒就要斷氣。
巴圖魯蹲下來,雙手把妻子抱在懷裡,手掌能摸到她後心劇烈的跳動,慌的聲音都了變調:
“其其格!”
“醒醒!你醒醒!”
“巴特還等著咱們救,你不能倒!”
手指掐著她的人中,——現在,他隻剩下這一點慌不擇路的力氣了。
其其格悠悠轉醒,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手就胡亂抓著,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摸到巴圖魯的胳膊,
指甲瞬間嵌進他的肉裡,掐出幾道紅印子。
眼淚決堤,順著臉頰往下淌,渾身顫抖:
“巴圖魯!我夢到巴特了!”
“他光著腳,凍得直抖,說楓叔在給他找水,”
“可周圍全是蛇,纏得他動不了……無人區啊!”
“那地方是吃人的!從來沒人能活著出來!”
“咱們的兒子……”
“咱們的兒子是不是已經沒了?是不是已經被蛇吃了?”
越說情緒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嘶吼著,胸口劇烈起伏,咳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
巴圖魯抱著妻子,喉嚨像被塞進了燒紅的烙鐵,疼得說不出話。
他是部落的首領,是長白山裡出了名的硬漢子,當年跟黑熊搏鬥斷了兩根肋骨都沒哼過一聲。
現在,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都怪我,”
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都怪我!要是我當初不讓少楓去追土匪,要是我早點發現埋伏,”
“要是我沒讓阿勒泰、托木跟著……”
“少楓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巴特是我唯一的兒子,”
“他們都是部落的頂梁柱,都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啊!”
……
那天晚上,
巴圖魯抱著部落裡最後一壇馬奶酒,
坐在燒塌的攝羅子殘骸前。
酒壇“哐當”摔在地上,乳白色的酒液混著焦黑的木屑流了一地。
趴在地上,把臉埋進碎木屑裡,鼻子裡全是焦糊味,嘴裡反複念叨著“少楓”“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