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用文天祥這句詩來形容晉湣帝司馬鄴的一生,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他就像西晉王朝這艘破船上最後一位掌舵者,在狂風巨浪中,雖拚儘全力,卻依舊無法改變船毀人亡的命運。
司馬鄴,這位西晉的末代皇帝,生於公元300年,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孫子,吳孝王司馬晏的兒子。他的童年,本應是在皇宮中享受著榮華富貴,接受著皇家的優質教育,然而命運卻對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在他出生的那個年代,西晉王朝早已陷入了“八王之亂”的泥沼,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場西晉皇族間的權力爭鬥,就像是一場瘋狂的鬨劇,各方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把整個國家攪得烏煙瘴氣。朝政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百姓們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司馬鄴就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中度過了他的童年,親眼目睹了這個曾經輝煌的王朝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敗的。
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司馬鄴被過繼給了伯父秦獻王司馬柬,承襲了秦王爵位。雖然擁有了尊貴的身份,但在亂世之中,這也可能成為一種負擔。八歲那年,他被封為散騎常侍、撫軍將軍,看似手握一定權力,實則隻是各方勢力眼中的一個棋子,隨時可能被利用,也隨時可能被拋棄。
公元311年,對於西晉王朝來說,是一個災難性的年份。這一年,匈奴漢國的劉聰率軍攻破了西晉的都城洛陽,晉懷帝司馬熾被擄走,史稱“永嘉之亂”。洛陽的淪陷,標誌著西晉的統治核心受到了致命打擊,整個國家陷入了一片混亂。年僅十一歲的司馬鄴,也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他和舅父荀藩、荀組等人一起,逃往滎陽密縣。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們遭遇了無數的艱難險阻,山賊的打劫、缺衣少食的困境,讓他們的生活苦不堪言。侍從們死的死、逃的逃,司馬鄴也隻能靠著挖野菜來勉強維持生命,曾經的皇家尊嚴早已蕩然無存。
然而,命運似乎還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司馬鄴。在逃亡的路上,他遇到了豫州刺史閻鼎等人。這些人商議著,要擁戴司馬鄴前往長安,試圖在那裡重建西晉的統治。對於司馬鄴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夠重新恢複晉室榮光的機會。於是,他跟著閻鼎等人,繼續踏上了艱難的西行之路。一路上,他們多次遭到山賊的襲擊,士兵們幾乎都逃散了,但閻鼎並沒有放棄,他帶領著剩餘的部眾,奮勇抵抗,斬殺了百餘名山賊,終於抵達了藍田。
當時的長安,雖然還在西晉的控製之下,但也早已是滿目瘡痍。此前不久,劉聰的軍隊曾經攻打長安,雖然被雍州刺史賈疋打退,但長安也遭受了嚴重的破壞。閻鼎派人告訴賈疋司馬鄴在藍田的消息後,賈疋立刻派遣兵馬將司馬鄴迎回了長安,並派遣輔國將軍梁綜幫助他守護長安。就這樣,司馬鄴在長安暫時安定了下來。
公元312年,在閻鼎等人的擁立下,司馬鄴成為了皇太子。他登上祭壇祭天,大赦天下,試圖向天下人展示晉室的複興之誌。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此時的西晉,已經是名存實亡,各地的割據勢力紛紛崛起,中央政府的號令幾乎無法傳達出去。司馬鄴雖然成為了皇太子,但他手中的權力卻十分有限,真正掌握實權的是那些擁兵自重的大臣和地方勢力。
公元313年,晉懷帝司馬熾被劉聰殺害的消息傳到了長安。司馬鄴為晉懷帝舉行了葬禮,隨後在四月二十七日,他正式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建興。這位年僅十三歲的少年皇帝,就這樣在風雨飄搖中,接過了西晉王朝的爛攤子。他任命梁芬擔任司徒,曲允為使持節、領軍將軍、錄尚書事,索綝為尚書右仆射兼京兆尹。之後,又任命琅琊王司馬睿擔任侍中、左丞相兼任大都督,總管陝東所有的軍政要事;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大都督,總管陝西所有的軍機要事。後來,軍政大事又全部委交給索綝。從管理學的角度來看,司馬鄴這樣的人事安排,其實是在試圖平衡各方勢力,希望能夠借助這些大臣的力量,共同挽救西晉的危局。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大臣們各自心懷鬼胎,根本無法形成一個團結的核心,反而在權力的爭鬥中,不斷消耗著西晉僅存的力量。
司馬鄴登基後,麵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抵禦匈奴漢國的進攻。當時的匈奴漢國,在劉聰的統治下,勢力日益強大,對西晉的領土虎視眈眈。公元313年六月,司馬鄴下令讓司馬睿率軍北伐,試圖收複失地。然而,司馬睿卻以江東還沒有平定為由,拒絕了北伐。這就好比公司的老板下達了一個重要任務,而手握重兵的大區經理卻找借口推脫,這讓司馬鄴十分無奈。《晉書》記載:“六月,帝使琅邪王睿等大舉討劉聰,檄至,睿辭以方平定江東,未暇北伐。”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了當時西晉中央政府對地方勢力的控製力已經非常薄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同年九月,漢趙中山王劉曜、司隸校尉喬智明準備率軍進攻長安城,漢趙平西將軍趙染率領大軍同他們一起。司馬鄴下詔命令曲允率軍駐紮在黃白城阻擋漢趙的軍隊。然而,曲允同劉曜、趙染多次對戰均被擊敗。趙染認為,曲允率軍在外,長安城防守空虛,便向劉耀建議,率軍偷襲長安城。劉曜采納了他的建議,令其率領五千兵馬奇襲長安。趙染去往長安時經過渭陽,在渭陽打敗了西晉的軍隊,西晉將領王廣戰死。趙染帶著兵馬趁著夜色進攻長安的外城,司馬鄴連忙跑到射雁樓躲避。趙染便將附近的軍營全部焚燒,斬殺了數千人,等到早晨的時候才退兵駐紮在逍遙園。不久後,曲允率軍偷襲劉曜,將其擊敗,並且斬殺喬智明,於是劉曜便退軍到平陽。這一戰,雖然最終曲允取得了勝利,但也讓司馬鄴看到了長安的脆弱,以及西晉軍隊戰鬥力的不足。
在之後的幾年裡,劉曜又多次率軍進攻長安,雖然都被西晉的軍隊擊退,但長安也遭受了嚴重的破壞,百姓們生活困苦,糧食短缺的問題日益嚴重。而此時的司馬鄴,就像是一個陷入困境的創業者,麵對重重困難,卻始終沒有放棄。他不斷地發布詔書,號召各地的勤王之師前來救援,但響應者寥寥無幾。那些地方勢力,要麼是自身實力不足,不敢與匈奴漢國的軍隊正麵交鋒;要麼是心懷異心,想趁著亂世割據一方,根本不願意為了挽救西晉王朝而出力。
比如,南陽王司馬保控製了秦州地區,隴西的氐、羌部族皆依附於他。315年,司馬鄴任司馬保為相國,多次向其征召軍隊,司馬保考慮一番後,打算等各軍集中後再出發。麹允提議,護送司馬鄴至司馬保的勢力範圍,索綝卻認為司馬保得到了皇帝,私欲會膨脹,沒有同意。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西晉內部的矛盾已經十分尖銳,大臣們之間互相猜忌,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合力。這也讓司馬鄴的處境更加艱難,他就像是一個孤獨的船長,在茫茫大海上,駕駛著一艘千瘡百孔的船,卻得不到任何支援。
建興四年316年)八月,劉曜再次進攻長安,這一次,他采取了圍而不攻的策略。長安城內外斷絕,糧食無法運進來,城內的糧食很快就消耗殆儘。十月,長安城內饑荒嚴重,一鬥米價格二兩黃金,城中大半人被餓死。太倉中有釀酒用的曲餅幾十塊,曲允將曲餅掰碎熬粥給司馬鄴喝,沒多久,曲餅也快要吃完了。此時的司馬鄴,麵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是繼續堅守,等待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救援,還是出城投降,以換取百姓的平安?最終,他選擇了後者。他認為自己身為君王,應當為社稷而死,但如果自己一死,將士們和百姓們將會遭受殘酷的折磨。不如趁著城池還沒有被攻陷,想一個可以保全眾人的方法,或許可以使百姓免遭屠戮。於是,他決定投降。
同年十一月十一日,司馬鄴派遣宋敞向劉曜送投降文書,自己乘坐在羊車上,脫掉了上衣,嘴裡含著玉璧,命侍從抬著棺材,出城投降。這是一種極其屈辱的投降方式,羊車比馬車低級,象征著自己的卑微;赤裸上身,表示自己有罪;口含玉璧,是古代君主亡國投降的一種儀式;而抬著棺材,則是表示自己甘願受死。大臣們看到這樣的場景,都忍不住哭泣,有的拉住司馬鄴的車,有的拉住司馬鄴的手,司馬鄴也很悲傷難過,禦史中丞吉朗甚至因此自殺。漢趙劉曜燒了棺材,接受了玉璧,接受了司馬鄴的投降,派遣宋敞送司馬鄴回宮。
十七日,司馬鄴被劉曜送往平陽,曲允和其他大臣們都跟隨司馬鄴到了平陽。劉聰將湣帝司馬鄴封為光祿大夫、懷安侯。然而,這所謂的“侯”,隻不過是一個虛名,司馬鄴實際上成為了劉聰的階下囚,受儘了屈辱。劉聰對他百般羞辱,外出打獵時,讓他穿著戎服,手執戟矛,在前麵開路;宴會上,又讓他幫自己倒酒、洗酒杯;上廁所時,還讓他幫自己提著馬桶蓋。同被擄至平陽的西晉遺臣看後,大多暗自垂淚。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卻淪為了彆人的奴隸,這種巨大的落差,讓司馬鄴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和屈辱。
建興五年317年),司馬鄴被劉聰殺害,年僅十八歲。這位西晉的末代皇帝,就這樣結束了他短暫而又悲慘的一生。他的死,標誌著西晉王朝的徹底滅亡。而在江南,琅琊王司馬睿則在同年即晉王位,改元建武,建立了東晉政權。
《三國誌》中所說:“大廈將傾,非一木可支。”西晉王朝的覆滅,豈是一個少年皇帝所能挽救的?司馬鄴,這個在曆史長河中匆匆而過的名字,他的故事充滿了無奈與悲哀。他是西晉王朝的末代皇帝,也是那個亂世的犧牲品。他的一生,就像是一首悲歌,讓人在感歎命運無常的同時,也不禁為他的遭遇而感到惋惜。
參考《晉書》《資治通鑒》《三國誌》
喜歡二十四史原來這麼有趣請大家收藏:()二十四史原來這麼有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