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初登意氣揚,承平未改舊朝章。
南征北討空勞役,佛骨沉香煙火長。
外戚漸專家國柄,儲君未定禍根藏。
一生守業無新意,身後風波起未央。
公元499年,北魏孝文帝元宏在南征途中咽了氣。臨終前,這位力推漢化的改革家拉著侍中崔光的手,斷斷續續說了句吾子幼弱,天下事重,宜寄任城王——意思是兒子還小,國家大事先讓任城王元澄扛著。
可孝文帝剛閉眼,侍中王顯、中常侍張佑就動了歪心思。這倆貨估計是覺得新皇帝年幼好拿捏,竟打算秘不發喪,還想把政敵元澄、元勰騙來一鍋端。幸好崔光夠機靈,掏出孝文帝遺詔拍在桌子上:大行皇帝早有安排,你們想乾啥?《魏書》裡說這倆人懼而止,看來是被懟得沒脾氣了。
就這樣,16歲的元恪稀裡糊塗成了北魏的新老板,史稱宣武帝。這小夥子繼位時的場景,頗有點像現代公司老板突然去世,一群高管圍著少東家爭話語權。隻不過元恪運氣好,有崔光這樣的老臣天花板護著,沒被權臣們當傀儡玩。
剛登基那幾年,元恪表現得還算有模有樣。他先是追尊老爸為孝文皇帝,接著把老媽高氏尊為皇太後,一套流程走得滴水不漏。麵對南朝蕭齊的挑釁,這年輕人也不含糊,派皇叔元勰掛帥出征,把齊軍揍得嗷嗷叫。《魏書》記載大破之,斬其將張惠紹,算是給老爸掙回了麵子。
但熟悉曆史的都知道,皇二代最難搞的不是外部敵人,而是內部的既得利益集團。孝文帝搞漢化得罪了不少鮮卑老貴族,這些人瞅著新皇帝年輕,正磨拳擦掌想搞點事情。元恪心裡跟明鏡似的,表麵上對老貴族們客客氣氣,暗地裡卻提拔了一批漢人官員製衡,這手借力打力玩得還算溜。
元恪這輩子,似乎總想著超越老爸。孝文帝生前執著於南征,他便也把統一南朝當成kpi。從景明元年到正始四年,北魏跟南朝梁此時蕭衍已篡位)打了大大小小幾十仗,場麵搞得挺大,效果卻有點一言難儘。
最出名的當屬鐘離之戰。公元507年,北魏中山王元英帶著號稱百萬的大軍圍攻鐘離城,結果被梁軍將領韋睿用火攻打得大敗。《魏書》裡說英狼狽遁走,士眾沒者十有七八,翻譯過來就是:元英光著腳丫子跑路,士兵死了七八成。這仗輸得有多慘?據說北魏軍的屍體把淮河都堵了,蕭衍那邊光是割了腦袋請功的就有三萬多。
元恪得知消息後,估計把禦書房的茶杯都摔了。他氣得下詔痛罵元英:卿以銳師,數旬之間,無尺寸之功,乃喪師徒,貽國辱恥!《魏書·元英傳》)但罵歸罵,他自己也沒轍,畢竟北魏經過孝文帝折騰,軍事上早已不複當年之勇。
有意思的是,元恪一邊喊著要南征,一邊又特喜歡跟南朝搞文化交流。有回梁朝使者來北魏,元恪特意讓人安排了一場辯論賽,主題是儒釋道哪家強。結果北魏大臣被梁朝使者懟得啞口無言,元恪非但不生氣,還笑著說:南朝多奇才,朕當虛心學之。《資治通鑒》)這心態,倒有點像現代網友吵架輸了,轉頭說對方說得好有道理。
如果說元恪在軍事上是眼高手低,那他在信佛這件事上,絕對是知行合一的典範。這哥們在位16年,全國新增寺廟1372所,平均每年建85所,比現在開發商蓋樓還快。洛陽龍門石窟的賓陽三洞,就是他掏國庫銀子修的,據說光是挖佛像就用了80多萬人工。
有回大臣崔光勸他:陛下,寺廟蓋太多了,國庫都快空了。元恪聽完嘿嘿一笑:朕修佛窟,是為百姓積福,錢沒了再賺嘛。《魏書·釋老誌》)他這話倒也沒說錯,隻不過的方式有點狠——加重賦稅。結果搞得老百姓活不下去,紛紛逃到寺廟當和尚,畢竟和尚不用交稅。
更離譜的是,元恪還特喜歡親自講佛經。有次他在式乾殿開壇,底下坐著文武百官和上萬和尚,場麵跟現在的明星演唱會似的。他講得興起,突然問身邊的高僧:朕這水平,能比得上鳩摩羅什不?高僧趕緊拍馬屁:陛下聖才,遠超古人!元恪聽完龍顏大悅,當場賞了這和尚一堆金子。
但信佛歸信佛,元恪對和尚也不是啥都縱容。有個叫曇曜的和尚,仗著皇帝寵信,居然敢跟朝廷搶土地。元恪得知後,二話不說把曇曜抓了起來,還下詔說:沙門犯戒,與民同罪。《魏書·釋老誌》)看來這哥們心裡清楚,宗教能當精神鴉片,卻不能真的騎到皇帝頭上。
元恪這輩子,在女人麵前算是栽了跟頭。他第一個皇後於氏,是老臣於烈的侄女,本來倆人感情挺好,可沒過幾年於皇後就突然死了。《魏書》裡說她,具體咋死的沒明說,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事跟高肇的妹妹高氏脫不了乾係。
高氏是元恪的寵妃,人長得漂亮,心眼卻比針還小。她見不得於皇後受寵,更怕於皇後生的兒子元昌將來繼位,於是趁元恪外出打獵,偷偷給於皇後下了毒。至於太子元昌,也在三歲時夭折,《魏書》裡隻用倆字帶過,背後的貓膩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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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對這一切真的毫不知情嗎?恐怕未必。但高氏的哥哥高肇是他的寵臣,這哥們仗著妹妹受寵,在朝廷裡說一不二,連皇叔元勰都被他誣陷謀反殺了。元恪明知高肇不是好東西,卻硬是不敢動他,為啥?因為他離不開高氏這朵解語花。有回高氏撒嬌說想要洛陽最好的宅子,元恪立馬把宗室元雍的府邸搶過來給了她,氣得元雍差點吐血。
直到高氏也去世據說是被宮女勒死的,也有說病死的),元恪才稍微硬氣了點。但他很快又迷上了胡氏,也就是後來的胡太後。這胡氏比高氏更厲害,不僅給元恪生了唯一存活的兒子元詡,還在元恪死後垂簾聽政,把北魏攪得天翻地覆。元恪要是泉下有知,估計得後悔當初沒把這女人看緊點。
延昌四年515年),元恪在式乾殿駕崩,享年33歲。《魏書》對他的評價是帝幼有大度,喜怒不形於色,雅性儉素,算是給足了麵子。但平心而論,這哥們在位16年,除了修了一堆寺廟,好像也沒乾成啥大事。
他接手的北魏,經過孝文帝改革,表麵上看起來欣欣向榮,實則暗流湧動。鮮卑貴族對漢化不滿,漢人地主又覺得特權不夠,老百姓更是被賦稅壓得喘不過氣。元恪不想得罪任何一方,結果誰都沒討好。他既沒像漢武帝那樣強硬集權,也沒像唐太宗那樣虛心納諫,就這麼不緊不慢地混了16年,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最要命的是,他臨死前居然讓高肇輔政。這高肇跟宗室元雍、元澄早就勢同水火,元恪一死,高肇就被元雍等人誘殺,朝廷立馬陷入混亂。而他唯一的兒子元詡才6歲,根本鎮不住場子,最後隻能由胡太後臨朝稱製。這位胡太後比武則天還能折騰,不僅養男寵,還把朝政搞得烏煙瘴氣,直接導致了河陰之變,讓北魏元氣大傷。
說起來,元恪就像個捧著金飯碗的富二代,守著老爸留下的家業,既不想冒險創新,又管不住家裡的敗家子,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家業一步步敗落。他要是生在太平盛世,或許能當個合格的守成之君,但可惜他生在了北魏由盛轉衰的關鍵節點,這種性格,注定隻能成為曆史的墊腳石。
元恪死後,諡號。是聖善周聞,是克定禍亂,聽起來挺厲害,可實際上他既沒到讓百姓安居樂業,也沒南朝的禍亂。倒是他修的那些寺廟,成了如今的世界文化遺產,供後人憑吊。
參考《魏書》《資治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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