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曜石、血渠與暗處的目光
焦糊味和灰燼的氣息,在河穀裡盤旋了數日仍未散儘,如同那場突如其來的“火雨”留下的猙獰傷疤,也如同族人心中難以驅散的恐懼陰雲。高牆依舊矗立,卻不再是絕對安全的象征,它證明了威脅的存在,並能以某種可怕的方式越過它。
燧燁站在牆頭,目光掠過被燒毀的窩棚廢墟,投向西北方沉默的山巒。對方的攻擊精準而惡毒,並非為了強攻,而是為了震懾,為了焚燒他們過冬的儲備,為了點燃他們內心的恐慌。
“他們……想要我們害怕。”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帶著壓抑的怒火。他手臂上新增了一道灼痕,是那晚撲救倉庫大火時留下的。
“他們成功了。”燧燁的聲音平靜,卻冷硬如腳下的夯土,“但恐懼……也能變成憤怒和警惕。”
他轉身,看向圍牆內。不再有時間的餘裕去慢慢試驗和推廣。生存的壓力,將一切進程都加速了。
防禦是第一要務。他改進了哨塔,增加了遮蔽和防護,下令囤積更多的沙土和水罐以應對火攻。他甚至設計了一種原始的“警鑼”——將一麵薄而大的青銅片冶煉的次品)懸掛起來,敲擊時能發出巨大而刺耳的聲響,足以瞬間驚醒全族。
反擊的武器也在日夜趕製。更多的青銅被冶煉出來,雖然產量極低,品質不穩。優先供給的不是工具,而是武器。燧燁根據記憶,設計了一種結合了斧與錘的青銅鉞,以及更適合刺擊的青銅矛頭。它們被用堅韌的藤蔓和獸筋牢牢綁在木柄上。每一次成功的鑄造,都伴隨著工匠們敬畏的歎息。這冰冷的金屬,注定要飽飲鮮血。
然而,燧燁深知,技術的代差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彌補。對方擁有更成熟的黑曜石加工技術,以及那種詭異的煙霧彈。硬碰硬,勝算渺茫。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敵人是誰,有多少人,據點在哪裡,首領如何。
“岩,”燧燁叫來他最信任的獵人,“我們需要……眼睛。深入到……他們的地方去。”
岩的目光銳利起來:“我去。”
“不。”燧燁搖頭,“你……太顯眼。需要……最安靜,最像影子的人。”他看向那群正在練習潛行和偽裝的年輕獵人,“挑選三個。不要戰鬥,隻看,聽,記。找到他們的……窩。”
一支最原始的偵察小隊被組建起來。他們的任務不再是狩獵,而是潛入陰影,成為部落延伸出去的觸角。燧燁親自教導他們如何利用地形隱藏,如何分辨不同的足跡和痕跡,如何記錄地形和方位。他們出發時,沒有歡呼,隻有沉重的囑托和無聲的目送。
與此同時,燧燁開始有意識地培養核心。不僅僅是岩,還包括那位最早學會使用陶輪的巧手工匠“陶”,那位負責管理田地和糧種分配的細心婦人“禾”,以及幾位在圍牆之戰和救火中表現出非凡勇氣的年輕獵人。他開始向他們傳授更複雜的知識,不僅僅是技術,還有簡單的計數、符號記錄,以及最重要的——他的理念。
“牆,保護我們。”在一個月色清冷的夜晚,燧燁對著圍坐在火堆邊的核心成員們說道,岩吃力地翻譯著,“但牆……會舊,會倒。真正能保護部落的,是裡麵的東西。”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知識。是記住怎麼造牆,怎麼煉銅,怎麼種地,怎麼打仗……並且,一代代傳下去。”
他用水棍在沙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代表“火”,又畫了一個,代表“水”。“這些符號,代表東西。可以……記錄。記住更多的事。”
這是最原始的文字啟蒙和傳承觀念的灌輸。他正在嘗試建立一個超越血緣和短暫生命的、基於知識和共同目標的核心團體。這是“守望者”世家的最初雛形,雖然此刻,它隻是一個為了應對生存危機而聚攏的小圈子。
幾天後,偵察小隊帶回了用鮮血換來的信息。
隻有兩個人回來了。其中一個身受重傷,一支粗糙的黑曜石箭矢穿透了他的大腿。另一個名叫“澤”的年輕獵人,臉色蒼白,眼中殘留著未散的驚恐,帶回了一個簡陋的獸皮卷,上麵用木炭畫著歪歪扭扭的路線圖和象征符號。
他們成功摸到了對方的聚居地。那是一個位於更深山脈處、依托天然山洞和石壁建立的聚落,規模遠比他們更大,人口至少是他們的兩倍以上。他們看到了更多手持黑曜石長矛和弓箭的戰士,看到了被馴養的狼犬,看到了堆放的物資。
但也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東西:聚落中央豎立的木杆上,懸掛著不止一具風乾的顱骨。而在聚落入口處,他們目睹了一場短暫的衝突——幾個俘虜模樣的人被拖出,其中一人試圖反抗,被輕易地用黑曜石刀割開了喉嚨,鮮血流入地上刻意挖掘出的淺坑……
那景象如同噩夢。澤的聲音顫抖著:“他們……用血……祭奠……石頭……”
燧燁的心沉入了穀底。這是一個比預想中更強大、更血腥、更崇尚暴力的對手。黑曜石的冰冷光澤,仿佛沾染著濃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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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消化這個可怕信息時,牆頭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警鑼聲!
“敵襲!!”
這一次,不是從天而降的火球。
西北方的山林裡,影影綽綽出現了數十個人影!他們不再隱藏,而是排著鬆散的陣型,手持黑曜石長矛和木弓,正朝著河穀壓了過來!隊伍前方,是十幾條齜著獠牙、低聲咆哮的馴狼!
真正的進攻,開始了。
燧燁猛地抓起身邊的青銅鉞,怒吼道:“所有人!上牆!死守!”
絕望的戰爭毫無預兆地爆發。黑曜石箭矢如同密集的毒蜂,叮叮當當地射在木盾和牆頭上。馴狼在牆下瘋狂地咆哮跳躍,試圖攀爬。牆上的獵人用石矛、弓箭和滾木礌石拚命還擊。
燧燁身先士卒,青銅鉞每一次揮下,都能將試圖攀上牆頭的敵人連人帶矛砸下去,那遠超石器的重量和威力,讓敵人出現了短暫的驚懼。岩則如同幽靈,在牆頭快速移動,每一次石矛的刺出,都精準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