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顱骨之口
燧燁的手指撫過岩壁上冰冷的刻痕，那巨大、抽象卻無端令人心悸的“眼睛”符號，與骨牌上的印記同出一源，隻是放大了數十倍，帶著一種亙古的凝視感。溪穀寂靜得可怕，連風聲似乎都被這巨大的石壁吞噬了。十人的偵查小隊如同緊貼在地衣上的苔蘚，無聲地分散在亂石與枯木的陰影中，每一雙眼睛都充滿了震撼與難以言喻的壓抑。
根據樹皮地圖的指引和數日艱難跋涉，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邊緣。眼前並非想象中的軍事化隘口，而是一片更加原始、更加死寂的荒蕪穀地。沒有高牆，沒有巡邏隊，隻有扭曲的怪石、枯死的樹木，以及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的硫磺與塵埃混合的氣味。
“就是這裡？”岩壓低聲音，難以置信。這與他預想的敵人重鎮相去甚遠。
燧燁沒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環境的感知和對那地圖的反複核對中。直覺告訴他，這裡的危險，遠勝於刀劍鮮明的營地。他打出分散偵查的手勢，小隊如滴水入沙般悄無聲息地散開，利用地形極致地隱藏自身。
兩個時辰後，信息彙總回來，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圖景：穀地外圍確實沒有大規模人力活動的痕跡，但發現了數條被頻繁踩踏、通向穀地深處的隱秘小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在幾處背風的岩縫裡，發現了堆疊得異常整齊的……人類骸骨。所有頭骨都不翼而飛。
“看這個。”一名獵人指著地麵一處不起眼的焦黑色痕跡，以及幾塊碎裂的、質地特殊的暗紅色陶片，“不是尋常篝火，溫度極高。還有這陶片，和黑曜石部落用的不一樣。”
老巫蹲下身，撿起一塊陶片，又嗅了嗅那焦土，乾瘦的臉上皺紋更深了：“是獻祭……和極高溫度的灼燒。這些骨頭，是被‘淨化’後的殘渣。”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些頭骨……恐怕被用於更可怕的用途。”
燧燁想起黑曜石聖所中懸掛的顱骨，想起俘虜口中的“顱骨之王”，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最終，所有線索都指向穀地最深處。那裡有一麵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開過的峭壁，峭壁底部，是一個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洞穴入口。入口的形狀，經過風雨侵蝕，竟隱約像一個巨大而猙獰的骷髏頭張開的上顎！
“顱骨之口……”一名獵人喃喃道，聲音裡帶著恐懼。
無需地圖標注，每個人都確信，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洞穴入口處散落著更多的碎骨和灰燼，卻詭異的沒有任何守衛。隻有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重的死寂，以及從洞穴深處隱隱傳來的、一種低頻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微弱嗡鳴。
燧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仔細觀察入口周圍，發現了一些難以理解的跡象：地麵有巨大的、非人的拖拽痕跡；岩壁上有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凹坑；甚至在一處石縫裡，他發現了一小片黯淡的、非金非石的銀色鱗片，有巴掌大小，冰冷堅硬。
這裡發生的，顯然不止是人類的祭祀。
他派出兩名最靈巧的獵人，試圖儘可能靠近洞口偵查。然而，就在他們距離洞口尚有數十步時，兩人幾乎同時臉色煞白地踉蹌後退，捂住胸口，表示一種強烈的惡心與心悸感阻止了他們前進，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排斥生靈。
“是詛咒……還是彆的什麼？”岩緊握武器，如臨大敵。
燧燁眉頭緊鎖。物理上的守衛可以對付，但這種無形的、領域般的排斥力量，超出了他的經驗。他看向老巫。
老巫緊閉雙眼，雙手虛按地麵，嘴唇無聲翕動，似乎在感受著什麼。良久，她緩緩睜開眼，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與凝重：“不是詛咒……是一種……‘活著’的排斥。這片土地，這個洞穴，本身就在‘呼吸’，在拒絕外來者。裡麵的‘東西’，恐怕不是我們理解的任何生靈。”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負責警戒側翼的獵人發出了有情況的手勢！
所有人瞬間隱蔽。隻見從另一條小徑上，走來一支小小的隊伍。約莫七八個黑曜石部落的人，押送著三名被捆綁的、顯然是俘虜的人。他們神情麻木而虔誠，徑直走向那“顱骨之口”。在距離洞口約三十步的地方，他們停下，開始舉行一個簡短而詭異的儀式：將一些發光的粉末撒入空中，然後跪地叩拜。
儀式完成後，那三名俘虜被解開了繩索，但他們並沒有逃跑，反而眼神空洞地、一步一步地，自己走入了那黑暗的洞穴深處，消失不見。而那些押送者則迅速原路返回，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沾染不詳。
整個過程安靜、詭異，充滿了令人不適的儀式感。
偵查小隊看得心底發寒。他們終於親眼見到了“獻祭”的過程，卻比想象中更加邪門。
“不能硬闖。”燧燁做出了判斷。眼前的洞穴超出了他們目前的應對能力。盲目進入，很可能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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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必須要知道裡麵有什麼。”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那些黑曜石部落的人離開的小徑上，“跟上他們。我們需要一個‘向導’，需要一個更了解這裡情況的人。”
小隊悄然尾隨那支返回的小隊。跟出數裡後，在一處相對開闊地，燧燁決定動手。偵查小隊如鬼魅般暴起，迅速製服了這支小隊伍，隻留下那個看似頭目的人，其餘皆被乾淨利落地處理掉。
然而，審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這名頭目比之前的俘虜更加狂熱，即使麵對死亡威脅，也隻是不斷重複著“神聖歸途”、“顱骨之王的感召”、“驚擾沉睡者必遭吞噬”等癲狂的話語。他甚至試圖用藏在舌下的毒藥自儘，幸好被岩及時發現製止。
就在審訊陷入僵局時，一名檢查戰利品的獵人有了驚人發現。在那頭目的貼身皮囊裡，除了常規物品，還有一個用柔軟皮革緊緊包裹的東西。
打開一看，裡麵並非黑曜石部落的粗糙製品，而是一卷打磨得極其光滑的薄木片，用某種黑色顏料繪製著更加精細、更加複雜的地圖！地圖的核心依然是那個“顱骨之口”洞穴，但卻標注出了洞穴內部數條曲折的支線，其中一個分支的儘頭，畫著一個特殊的符號——一個被三重圓圈包裹的、水滴狀的圖案。
在這卷地圖的邊緣，還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刻印——那是一個簡化的、振翅飛鳥的圖案。
燧燁猛地掏出懷中那枚“血瞳”骨牌，又看了看那支銀灰色的箭矢。
振翅的飛鳥……與那冰冷凝視的“血瞳”截然不同。
暗處的第三方，終於留下了更清晰的、指向明確的印記。他們似乎在說：入口危險，但另有蹊徑。
燧燁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顱骨之口”，然後又落回這卷精細地圖上。
是相信這來曆不明的指引，冒險探索那未知的支線？還是就此撤退，帶著更多的謎團和更深的恐懼返回部落？
巨大的風險與揭開真相的誘惑，在他心中激烈交鋒。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我們不走正門。”他指著地圖上那水滴狀符號標記的支線入口，其位置在顱骨之口的側後方，需要繞一段險峻的路程。
“從這裡進去。看看裡麵，到底藏著什麼‘神聖’，又到底是誰，在給我們指路。”
西行偵查的目標，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清晰，也變得更加吉凶未卜。他們不僅要麵對黑曜石部落和那神秘的“西方主人”，更要揣度那第三方勢力的真正意圖。
洞穴的黑暗在前方蔓延，如同張開的巨口，等待著吞噬或揭示一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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