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初醒的沉屙、遠方的悸動與責任的重量
燧燁是在一種仿佛從萬丈深海掙紮而上的疲憊感中，恢複了一絲模糊的意識。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光，而是聲音——篝火燃燒的劈啪聲，戰士巡邏時皮甲摩擦的窸窣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富有節奏的金屬敲擊聲。這些熟悉的聲音，如同錨點，將他的靈魂從那片混沌的星海與低語中緩緩拉回現實。
他試圖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像墜了鉛。喉嚨乾渴得如同龜裂的土地，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這細微的聲響，對於時刻守候在旁的老巫而言，不啻於驚雷。
“燁！你醒了？！”老巫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顫抖，他連忙俯身，用濕潤的獸皮輕輕擦拭燧燁乾裂的嘴唇，並將一小碗溫熱的、混合了草藥和蜂蜜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喂入他口中。
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生機。燧燁積蓄起全身力氣，終於艱難地掀開了眼簾。視線起初是模糊的，隻能看到老巫那張充滿關切和疲憊的蒼老麵孔，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我……睡了多久？”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耳語。
“七天七夜。”老巫的聲音帶著後怕，“你強行催動‘信標’，心神與地脈反噬之力碰撞，幾乎……幸好，祖靈庇佑，還有這‘星藍結晶’……”他將那顆光芒已略顯黯淡的結晶展示給燧燁看。
燧燁的目光緩緩移動，看到了結晶，也感受到了懷中“信標”那不同於以往的、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與他心跳隱隱契合的冰涼觸感。他嘗試動一下手指，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如同被掏空，虛弱得連抬起手臂都難以做到。
“彆急，彆急。”老巫連忙安撫，“你的身體需要時間恢複。能醒來，就是最大的勝利。”
很快，燧燁蘇醒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部落。岩和陶第一時間趕來，看到燧燁雖然虛弱但清明的眼神，兩個硬漢竟都紅了眼眶。
“你們……做得很好。”燧燁看著他們，又透過敞開的門縫，看到外麵井然有序、雖顯疲憊卻目光堅定的族人，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欣慰。在他倒下的日子裡，文明的火種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在風雨中搖曳得更加頑強。
岩簡要彙報了這幾日的防禦情況和“淨蝕”小隊的成立，陶則興奮地講述了“星藍結晶”對符文力量的巨大提升。老巫則在一旁，緩緩道出了他們關於“帝堯困局”與“姒禹疏浚”的思考。
燧燁靜靜地聽著，虛弱讓他無法過多回應，但眼神卻越來越亮。老巫他們的思考，與他昏迷中在意識深處與混亂低語搏鬥時產生的明悟，不謀而合。
“堵……不如疏……”他喃喃重複著這句話，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望向了那片被未知籠罩的天空，“但我們……還需要力量……需要找到……那扇‘門’的鑰匙……”
僅僅有思路是不夠的。引導洪水需要開山裂石的偉力，對抗“顱骨之口”的陰影，更需要足以撼動其根基的力量。這力量，或許藏在更深的先民遺澤中，或許藏在更精妙的符文與能量運用裡，或許……就藏在“信標”與他自身進一步的融合之中。
他感受到“信標”與過去不同了，仿佛經過那次生死邊緣的衝突，它與自己的聯係更加緊密，但他對它的理解和掌控，依舊停留在非常淺顯的層麵。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悸動，從西方遠遠傳來！
不是聲音，也不是震動，而是一種無形的波紋，掃過整個山穀。普通人毫無所覺，但燧燁、老巫，甚至懷中的“信標”和那顆“星藍結晶”，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這股悸動中，蘊含著一種古老的憤怒、被束縛的痛苦，以及一絲……令人靈魂戰栗的蘇醒意味。
燧燁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
“是……‘看守者’……”他根據飛鳥的信息，瞬間判斷出了這悸動的來源，“‘顱骨之口’的異動……更劇烈了……”
遠方的敵人，並沒有因為他們暫時守住了家園而停下腳步。相反，它們在加速，在醞釀著更可怕的風暴。
燧燁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身體的虛弱和遠方的威脅，如同兩座大山壓在他心頭。但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現在倒下。
“岩，繼續加強防禦，尤其是對地底的監聽，它們可能會嘗試新的突破方式……”
“陶，集中精力，研究結晶與符文的更深層次結合，我們需要……更強大的淨化與守護手段……”
“老巫，整理所有關於‘門’、‘鑰匙’、‘封印’的傳說……我們需要線索……”
他的指令依舊清晰，儘管聲音微弱。他重新接過了引領部落前進的責任，這份責任，此刻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重。
他蘇醒了過來，但一場關乎文明存亡的、更加艱巨的戰鬥，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必須儘快恢複力量，必須更快地理解“信標”的秘密，必須在那“看守者”徹底蘇醒或被敵人操控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希望與危機，如同交織的藤蔓，在初醒的領袖心中，瘋狂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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