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雙線並進、深掘的陰影與信標的低語
探索隊的離去，如同在緊繃的弓弦上卸去了一分力道，卻又將這份力道轉化為了更深的期盼與懸望。山穀內的日子，在一種表麵平靜、內裡焦灼的狀態下緩慢流淌。燧燁的傷勢恢複得極其緩慢，每一次嘗試下地行走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虛汗浸透厚重的皮裘。但他拒絕完全臥床，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堅持坐在能夠俯瞰大半山穀的望樓之上，仿佛他的目光本身，就是一道無形的圍牆。
老巫成了他最得力的延伸。這位年邁的智者將燧燁口述的、關於地脈能量流轉與符文應用的種種設想，與自己從古老歌謠中解讀出的智慧相結合，開始著手實施一項前所未有的工程——構築地脈防禦網絡。
根據燧燁繪製的簡易地脈圖，老巫選定了幾處關鍵節點。這些節點並非隨意選擇，它們或位於地脈能量流轉的“岔路口”，或處於能量易於淤積的“窪地”，都是容易被汙染滲透的薄弱環節。陶留下的學徒們，在老巫的指導下，利用普通材料，在這些節點上銘刻下放大的、經過適應性修改的“淨水符文”與“堅固圖騰”。這些符文無法像星藍結晶驅動的那般擁有強大主動淨化能力，但它們如同一個個微小的堤壩和過濾器，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梳理、純化流經此地的地脈能量，並形成一個微弱卻覆蓋範圍更廣的預警網絡。當有強烈的汙穢能量試圖衝擊或汙染這片區域時，這些節點上的符文會率先產生反應——光芒變得急促或黯淡，甚至發出隻有特定頻率下才能聽見的嗡鳴。
與此同時，岩離開前指定的副手，一位名叫“礫”的沉穩戰士，忠實地執行著燧燁“活防禦”的策略。他不再一味地加深所有溝渠，而是開始構建一個更加複雜的縱深防禦體係。在一些預設的、不那麼重要的區域，他故意留下了看似薄弱的土壁，其後卻挖掘了更深的陷坑，坑底密布削尖的、沾染了劇毒植物汁液的木樁。他還在幾條主要的、被監聽甕捕捉到的地下通道前方，指揮人手開鑿側向的坑道，準備了大批的巨石和易燃物，計劃在必要時進行定向的爆破或火攻，將怪物埋葬在它們自己挖掘的隧道裡。
整個部落，就像一隻受傷後舔舐傷口、卻更加警惕並開始編織更複雜蛛網的蜘蛛，在沉默中積蓄著力量，完善著自身的每一個細節。
然而，地底的敵人，也並未因一次受挫而放棄。它們改變了策略。監聽甕裡傳來的“沙沙”聲變得更加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它們似乎放棄了強攻，轉而進行更加隱蔽和耐心的滲透。幾天後的一個深夜，一處位於部落邊緣、靠近山腳的新挖掘的深溝側壁，突然發生了無聲的坍塌。不是猛烈的破土，而是泥土如同流水般悄然滑落，露出一個邊緣光滑、僅容一犬通過的幽深孔洞。值守的戰士發現時，洞口已然成型，內部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卻並無怪物立刻鑽出。
這發現比一次直接的攻擊更讓人心悸。它們不是在突破，而是在……開鑿通道，如同白蟻般，悄無聲息地侵蝕著他們的根基。
燧燁得知消息後，讓人用長杆吊著燃燒的樹脂火把深入洞內探查。火把的光芒在深邃的洞中搖曳，隻能照見下方是陡峭向下的斜坡，不知通往何處深處。一股帶著濃鬱土腥和淡淡腐臭的風，從洞底幽幽吹出。
“它們在和我們比拚耐心，也在比拚智慧。”燧燁對礫和老巫說道，聲音因虛弱而低沉，卻異常清晰，“它們想找到我們防禦體係的真正核心，或者，繞到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填埋這個洞口已無意義，它們會另開一處。加強所有區域的監聽，尤其是糧窖和匠作區下方。我們要預判它們下一步可能的目標。”
就在部落為這新的、更隱蔽的威脅而憂心忡忡時，遠在未知山林中的探索隊，也正經曆著艱難的跋涉。
離開山穀的庇護，外界的氣息都帶著一種狂野與危險。參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陽光，林間彌漫著潮濕的腐葉氣味和無數未知生靈的窸窣聲響。岩一馬當先，憑借著獵人出身的本能和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引領著隊伍在幾乎無路可走的原始叢林中，朝著燧燁指示的大致方向前進。他們需要避開已知的危險區域，繞開可能存在的沼澤，還要時刻警惕著來自“黑曜石部落”的巡邏隊。
陶緊跟在岩身後，他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懷中的“信標”上。按照燧燁的指導，他時刻保持著一種微弱的、開放性的精神感應，試圖捕捉“信標”可能傳來的任何一絲異動。起初，“信標”如同沉睡的死物，毫無反應。但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群山，越來越靠近那個被標記為“地脈之眼”的區域，陶開始感覺到一些變化。
那不再是清晰的指引，更像是一種……趨近感。當他走錯方向，或者偏離了正確的路徑時，“信標”會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冰屑摩擦般的滯澀感；而當他們走在正確的路線上時，那種滯澀感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輕柔的、如同清泉流淌般的順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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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低語。”陶在一次短暫的休息時，對岩低聲說道，臉上帶著驚奇與敬畏，“雖然聽不懂，但它確實在告訴我們方向。”
岩點了點頭，他對這種玄妙之事了解不多，但他信任燧燁，也信任陶的判斷。“那就跟著它的‘低語’走。”
路途的艱險遠超想象。他們遭遇了能釋放致幻花粉的巨大妖豔花朵，不得不繞行很遠；渡過一條湍急的溪流時，一名隊員險些被水中潛伏的、長滿骨刺的怪魚拖走；夜晚宿營，必須輪流守夜，驅趕那些被生人氣息吸引來的、眼睛閃爍著貪婪綠光的林間獵食者。
第五日，他們按照“信標”的指引，攀上一座布滿嶙峋怪石的山脊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方並非他們想象中的、充滿生機的山穀或平原，而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隕石撞擊過的環形窪地。窪地中央，沒有任何植被，隻有一片如同巨大鏡麵般光滑、呈現出詭異暗紫色的晶石地麵。晶石地麵上，縱橫交錯著無數條散發著微弱各色光芒的脈絡，這些脈絡如同活物般緩緩搏動，將能量彙聚向窪地最中心的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孔洞。
孔洞邊緣，散落著一些巨大的、非自然的金屬構件殘骸，風格與他們之前發現的先民遺跡相似，卻更加古老和破碎。
而最讓人心神震撼的是，他們懷中的“信標”，在此刻突然變得滾燙，表麵的紋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星辰！
它不再低語，而是在……轟鳴！
一股龐大、精純、卻又帶著某種悲傷與蒼涼意味的能量波動，如同潮水般從窪地中心那個黑色孔洞中彌漫開來，與“信標”的光芒激烈共鳴。
這裡，就是“地脈之眼”。但它的狀態，顯然與燧燁預想的“溫和純淨”，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個……流淌著瑰麗色彩能量，卻被堵塞、甚至可能已經潰爛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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