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侵蝕與萌芽
微光湖的寧靜是一種具有力量的存在。它並非死寂，而是蘊含著勃勃生機的靜謐。湖心島上，陶感覺自己每一個呼吸都在與這片土地交換著能量，連日的疲憊似乎都被那溫和的淨化之力洗滌一空。他與老巫布置的陣法中央，那塊作為核心的青銅胚體，在日以繼夜的滋養下，已然褪去了金屬的冷硬光澤，變得溫潤如玉，通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仿佛內部有乳白色光暈流動的半透明質感。
它不再是一件死物，更像是一顆正在緩慢搏動、孕育著生命的“種子”。
“脈絡已成，”老巫閉目感受著，枯瘦的臉上流露出罕見的激動，“淨化之力已自行在其內部構築循環，雖微弱，卻生生不息。此物……已非凡鐵，乃是一件真正的‘靈胚’。”
陶小心翼翼地將這枚“淨化之種”從陣法中心取出，捧在手心。它觸手溫涼，重量極輕，其中流淌的光暈隨著他的心跳微微明滅，仿佛與他產生了某種聯係。“它需要最後一步，”陶抬頭看向老巫，眼神熠熠生輝，“需要一股強大的、純粹的生機之力作為‘引子’，才能真正激活它內在的循環，讓它從‘胚體’成長為真正的‘種子’。”
老巫沉吟片刻，目光投向腳下這片白色的岩石，又望向清澈的湖水：“此地生機最為濃鬱，但分散而無主。或許……需要一種媒介，一種能彙聚並承載此地生靈之力的媒介。”
就在他們苦思“引子”之時，遠在山穀的燧燁，心頭毫無征兆地猛然一悸。一種熟悉的、令人厭惡的陰冷感，如同細微的電流，順著老巫構築的地脈防禦網絡，隱隱傳遞過來。這感覺並非來自南方那片磅礴的黑暗，而是更分散，更……刁鑽。
幾乎在同一時間，負責監測地脈網絡波動的學徒，臉色蒼白地衝進了石屋。
“燧燁大人！不好了！東麵‘林戎’部落方向，還有西麵剛派去聯絡的小隊最後傳回信號的位置，地脈能量……變得汙濁了！像是被什麼東西……‘汙染’了！”
燧燁瞬間起身，眼中寒光乍現。敵人的反撲，果然來了，而且避開了他們重兵布防的正麵，選擇了從側翼，從聯盟相對薄弱的新成員和聯絡線上下手。
“通知岩，讓他派出的‘眼睛’重點偵查這兩個方向，確認情況。通知所有崗哨，加倍警惕，尤其是對非物理層麵的侵襲！”燧燁的聲音冷峻如鐵。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騷擾，更是一種心理戰，意在瓦解剛剛凝聚起來的聯盟信心。
消息很快傳回。東麵的林戎部落並未遭到大軍攻擊，但他們賴以生存的那片獵場，一夜之間，草木大麵積枯死，溪流變得渾濁，幸存的野獸也變得狂躁異常，攻擊性大增。部落的巫者感受到大地傳來的“痛苦”與“病態”，族人恐慌蔓延。
西麵更糟，那支派出去聯絡的小隊，徹底失去了音訊。後續的搜尋者隻在他們的預定路線上，發現了一處能量極度紊亂的區域，地麵呈現出不祥的灰白色，空氣中殘留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以及幾個模糊的、用某種暗紅色粘稠液體畫出的螺旋符號。沒有屍體，沒有戰鬥痕跡，仿佛整個人被從世界上抹去。
恐慌，如同瘟疫，開始在北岸的土地上悄然傳播。剛剛締結的盟約，麵臨著第一次嚴峻的考驗。
消息也傳到了微光湖。陶和老巫聽聞後，心情沉重。他們知道，必須加快速度。
“生機……彙聚生靈之力……”陶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湖畔那些正在協助他們、臉上帶著憂慮的澤漁族人，投向了那在湖水中悠遊閃爍的鱗光，投向了岸邊在微光苔蘚映照下頑強生長的水草。
他腦中靈光一閃。
“老巫！我們不需要去尋找什麼稀有的‘引子’！”陶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這微光湖本身，這湖畔所有的生靈，它們抗拒黑暗、祈求安寧的意誌，不就是最龐大、最純粹的生機之力嗎？”
老巫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善！大善！以萬靈祈願為火，鑄文明守護之種！此乃正道！”
他們立刻與澤漁部落的首領溝通。當族人聽說這枚“種子”的誕生需要彙聚他們對家園的守護之念時，沒有任何猶豫。當晚，在湖心島那白色岩石旁，所有澤漁族人，以及陶、老巫和護衛的戰士們，圍坐成一圈。
沒有複雜的儀式，隻有最虔誠的祈願。人們將手掌朝向中央那枚懸浮在“信標”光芒下的“淨化之種”，在心中默念著對光的向往，對淨化的渴望，對腳下這片土地最深切的愛與守護之意。
漸漸地，點點微光從每一個生靈的身上浮現，如同無數流螢，從湖水中升起，從草木間析出，從每一個祈禱者的心間流淌而出，彙成一條條溫暖的光流，緩緩注入那枚“淨化之種”中。
“種子”開始發出嗡鳴，內部的乳白色光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起來，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純粹。它不再僅僅是反射光芒，而是自身成為了一個光源，一個溫暖、穩定、散發著令人心安氣息的微小太陽。
就在“淨化之種”趨於圓滿的關鍵時刻，湖心島周圍的湖水突然毫無征兆地翻滾起來，濃鬱的黑氣從湖底深處瘋狂湧出，伴隨著刺耳的、充滿惡意的嘶鳴，直撲島中央的光源！
一直閉目引導儀式的老巫猛然睜開雙眼，骨杖重重頓地。
“果然來了！守護陣列！”
預先布置在島嶼四周的符文瞬間亮起，構成一道淡金色的光障。黑氣撞在光障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一時無法突破。
“是那股黑暗力量的反噬！”陶緊握“信標”，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憤怒與警示，“它們感應到了‘種子’的誕生，想要將它扼殺！”
此刻，萌芽與侵蝕，在這微光湖畔，展開了最直接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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