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斷脊
七個日出，如同七個沉重的鼓點，敲在北岸聯盟每一個戰士的心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鐵鏽、汗水與決絕的氣息。沒有激昂的戰前動員，隻有沉默的檢查與最後的準備。
被命名為“斷脊”的小隊已然集結。人數僅有三十，卻囊括了聯盟當前最頂尖的戰力。隊長由岩親自擔任，儘管傷勢未愈，但他不容置疑地接下了這最危險的任務。鷂及其手下最出色的偵察兵負責引導與掩護。其餘成員，則是個個都能以一當十、並且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悍勇之輩。
他們的裝備也與尋常戰士截然不同。不再是追求寬刃劈砍的戰斧，而是換上了工正傾儘全力打造的、形製統一的青銅破甲錐和短矛，矛頭狹長尖銳，上麵按照陶的指導，刻滿了將能量集中於一點的爆發式符文。每人背後還交叉背著兩杆更沉重的、如同放大了的弩箭般的“破障矛”，矛身以最具韌性的木材為杆，矛頭則是用提煉出的最精華的青銅，混合了微光湖結晶的碎末鑄成，內部結構極其不穩定，一旦以特定方式投出或觸發，便能爆發出短暫的、針對能量結構的劇烈衝擊。這是為攻擊那些能量“脆弱點”和可能出現的“通道”而準備的殺手鐧。
陶站在隊列前，他的臉色因連日來的精神耗損而顯得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他手中沒有武器，隻有老巫的骨杖和一塊新打磨的、光滑的青銅板。板上，用纖細的刻痕清晰地標注著“淨化之種”的位置，以及其周圍那幾個被他反複確認的、能量流動最不穩定的“湍流區”和可能存在的、連接綠火祭壇的“通道”大致方位。
“記住這些位置，”陶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斷脊”隊員的耳中，“‘種子’的光芒會指引你們方向。當你們感覺到光芒的波動達到最劇烈，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又頑強亮起的那一刻，就是攻擊的最佳時機！機會可能隻有一瞬！”
岩重重拍了拍陶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他轉身，目光掃過眼前這一張張或年輕或滄桑，卻同樣寫滿堅毅的麵孔。
“廢話不多說，”岩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我們此去，不是為了勝利，是為了給身後的人，劈開一條生路！是為了讓那些變成影子的弟兄，能真正安息！握緊你們的武器，跟上我！”
沒有豪言壯語，三十人沉默地轉身，如同融入陰影的流水，再次向著黑水河上遊那座枯樹橋的方向潛行而去。與此同時，聯盟主力部隊也在副統帥的指揮下，在黑水河幾個傳統的渡口方向，開始了大規模的佯動，製造出準備再次強攻的態勢，以吸引南岸守軍的注意力。
這一次的渡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順利。南岸的巡邏力量似乎真的被主力佯攻所吸引，枯樹橋附近的防禦異常空虛。“斷脊”小隊悄無聲息地越過這天塹，再次踏上了那片被詛咒的土地。
越靠近盆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便越發強烈。空氣中遊離的黑暗能量如同粘稠的液體，阻礙著他們的行動，侵蝕著他們的意誌。隊員們緊緊握著懷中被陶簡化刻印過的“淨心符”，依靠著其散發的微弱清涼感，以及心中那股為文明劈路的信念，頑強地抵抗著。
在鷂的引領下，他們沿著一條極其隱蔽、充滿先民金屬殘骸的路徑，艱難而堅定地向著預定的第一個攻擊點——位於“淨化之眼”東北側的一處能量“湍流區”靠近。
遠遠地，他們已經能看到那片翻騰不息的黑暗，以及黑暗深處，那一點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卻始終不肯熄滅的純淨白光！
就是那裡！
隨著距離的拉近，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陶所描述的那種能量潮汐！一股股磅礴的黑暗力量，如同擁有生命般，持續不斷地從四麵八方向那點白光擠壓、衝擊！白光的範圍被壓縮到極小，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湮滅。正是在這種極致的對抗中，白光周圍的黑暗能量形成了數個明顯的漩渦和偏折區域，能量在其中激烈碰撞、撕扯，極不穩定！
“準備！”岩低吼一聲。
隊員們迅速散開，按照事先的演練，兩人一組，瞄準了陶標記出的那幾個最不穩定的“湍流區”。他們拔出了背後的“破障矛”，手臂肌肉賁張，調整著呼吸，等待著那最關鍵的一刻。
陶站在遠離戰場的一處高聳殘骸上，通過骨杖全力感應著“淨化之種”的狀態。他的心神與那點微光緊密相連，他能感覺到“種子”內部循環正在承受著極限的壓力，那純淨的白光正在被飛速地“磨損”。
就是現在！
當又一股最狂暴的黑暗潮汐狠狠拍打在“淨化之種”上，使其光芒驟然黯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刹那——
“攻擊！”
岩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咻！咻！咻——！”
十數杆“破障矛”帶著隊員們全部的力氣與決絕，劃破充滿惡意的空氣，精準地投入了那幾個劇烈波動的能量“湍流區”！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心悸的聲響——如同琉璃破碎，又如同布帛被強行撕裂！
“噗——嗤——！”
被“破障矛”擊中的能量湍流區，猛地亮起刺目的、混亂的能量閃光！原本就極不穩定的能量結構瞬間崩塌，引發了小範圍的連鎖反應！如同在洪水衝擊的堤壩上鑿開了幾個口子，黑暗能量失去了平衡，瘋狂地向內塌陷、互相衝突、甚至反噬！
“吼——！”
盆地深處，那片龐大的黑暗核心，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夾雜著痛苦與暴怒的咆哮！整個南岸的大地都似乎在顫抖！連接著綠火祭壇與黑暗核心的那條粗壯“通道”，光芒劇烈地閃爍、扭曲起來，變得若隱若現！
“成功了！”有隊員忍不住發出壓抑的歡呼。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似乎是“斷脊”小隊的攻擊真正觸動了核心的逆鱗，那座一直沉寂的黑液祭壇，猛然爆發出滔天的黑光！粘稠的黑液如同噴泉般從祭壇中央湧出，四名黑袍守衛同時舉起雙手！
無數身上散發著冰冷死寂氣息的“黑曜石之影”，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軍隊，從盆地四周的陰影裡，如同潮水般湧出，它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鎖定了“斷脊”小隊所在的方向！
真正的危機，此刻才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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