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鹽鐵論政,暗夜微光
燧燁,或者說“辛文”,在相國府中獲得了一處僻靜的居所,名義上是管仲的客卿,實則成為了鹽鐵官營改革背後最重要的幕僚之一。他並未直接站在台前,而是通過撰寫詳儘的條陳、分析各國物產與需求、設計鹽引憑證的格式與防偽、乃至規劃鹽官署的組織架構,將自己的智慧融入管仲那波瀾壯闊的變法圖強之中。
改革伊始,阻力如山。臨淄城內的世族大家,尤其是那些原本壟斷煮鹽之利的豪強,對“官山海”之策恨之入骨。他們串聯朝中與之交好的大臣,在齊桓公麵前痛陳管仲“與民爭利”,乃是“聚斂之臣”,必將導致民心離散,社稷傾危。更有甚者,暗中煽動沿海的灶戶鬨事,破壞鹽場,試圖讓新政舉步維艱。
朝堂之上,唇槍舌劍。管仲麵對洶洶指責,從容不迫,引經據典,闡述富國與強兵的關係,強調“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將經濟基礎視為道德教化和國家強大的前提。而齊桓公,這位誌在四方的君主,展現出了非凡的魄力與對管仲的絕對信任,他力排眾議,堅定地支持改革。
在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燧燁提供的那些細致入微、可操作性極強的方案,成為了管仲手中最有力的武器。預先設計的鹽引製度,成功拉攏了一部分嗅覺敏銳、渴望獲得穩定官鹽銷售權的商人,分化了反對陣營;對鹽官嚴格的考核與監督機製,在一定程度上遏製了基層吏治可能出現的腐敗;而針對鬨事灶戶,燧燁則建議采取“懲首惡,撫脅從,提高工酬,改善煮鹽條件”的組合策略,迅速平息了騷亂,並將其中部分熟練灶戶吸納進了官營鹽場。
隨著第一批官鹽順利產出,並通過新建的官營渠道運往國內外,白花花的鹽如同雪片,換回了堆積如山的糧食、銅料與財富。齊國的府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起來。原本喧囂的反對聲音,在實實在在的利益和國家力量的威懾下,逐漸微弱下去。
然而,燧燁的警惕並未因改革的初步成功而有絲毫放鬆。他利用在相國府的身份,更加密切地關注著與管仲接觸的各色人等。他確信,那日在管仲眼中捕捉到的一絲異常,絕非空穴來風。
終於,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他的“家仆”傳來密報:近日有數名來自西境的“方士”入齊,他們不僅精通煉丹之術,更擅望氣、言休咎,頗得一些齊國貴族的賞識。其中為首者,自稱“玄禺先生”,曾數次試圖通過關係求見管仲,言稱有“強齊秘術”獻上。
“玄禺……黑曜石……”燧燁在心中默念,這兩個詞在古老的發音中有著某種隱晦的關聯。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夥人便是西方主人派來的新一輪滲透者。他們不再以商旅麵目出現,而是偽裝成更能接近權力核心的方士,其目標,很可能就是正在塑造齊國霸業的管仲。
他立刻通過隱秘渠道,向管仲傳遞了一份簡短的警示,提醒他“西來方士,其言多詭,其術近妖,恐非正道,慎勿輕信”。他沒有確鑿證據,隻能以這種近乎直覺的方式發出警告。
管仲收到警示後,並未立刻表態,隻是對那位“玄禺先生”的求見,采取了冷淡拖延的態度。然而,燧燁知道,對於一位致力於探索一切強國可能性的務實政治家而言,純粹的拒絕是困難的。尤其是當對方聲稱掌握著可能超越尋常認知的“力量”時。
機會很快到來。齊桓公在一次狩獵中,坐騎受驚,險些墜馬,雖未受傷,卻受了不小的驚嚇。此事本屬意外,但“玄禺先生”卻借此大做文章,通過某位寵臣向齊桓公進言,稱此乃“國運微瑕,有陰邪侵擾之兆”,並毛遂自薦,願為齊侯“築壇祈福,禳解災厄”,並可獻上“延年益壽,強健國本”之丹方。
齊桓公年歲漸長,對健康與國運自然更為關切,聞此言不免心動,遂召“玄禺”入宮詢問。管仲作為宰相,亦在陪同之列。
燧燁辛文)因參與鹽政卓有成效,此次亦被管仲特意帶在身邊,以備谘詢。他第一次見到了這位“玄禺先生”。此人身著玄色深衣,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言談間引述古老秘聞,邏輯縝密,確實頗有蠱惑力。尤其是在他展示了一手憑空生煙、驅使小蟲的小把戲後,更讓齊桓公嘖嘖稱奇。
“玄禺”侃侃而談,其“禳解”與“丹方”的核心,竟隱隱指向需要收集某種“地脈精粹”,並輔以特殊的“血祭”儀式,方可奏效。這番言論,讓燧燁心中警鈴大作,這分明是黑曜石部落慣用的、汲取生命與地氣以滋養其黑暗力量的邪術!
在“玄禺”進言完畢,齊桓公麵露沉吟之色時,管仲並未直接反駁,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燧燁,淡然道:“辛先生,博聞強識,於古今方技亦有所涉獵,不知對此高論,有何見解?”
這是一個信號,也是一個考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燧燁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先是對齊桓公與“玄禺”行了一禮,然後不卑不亢地開口:“啟稟君上,玄禺先生之術,聞所未聞,確令人耳目一新。然,文嘗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者,重在誠敬,在於德政,而非奇技淫巧。昔者,聖王治世,修德以配天,行仁以安民,故風雨調順,社稷安康。若舍德政而求諸秘術,恐非治國之常道,亦非久安之良策。”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玄禺”,語氣依舊平和,卻暗藏鋒芒:“至於先生所言‘地脈精粹’、‘血祭’之說,文於古籍殘卷中,似曾見得隻言片語。據載,上古有邪巫,行此類似之法,雖能逞一時之快,然往往損耗地力,荼毒生靈,最終反噬自身,禍及家國。其跡多見於西陲荒蠻之地,向為中原正道所不取。未知先生此術,源出何典?與那上古邪巫,可有淵源?”
這一番話,引據聖王之道,點明邪術之害,更是直接將“玄禺”的方術與臭名昭著的西陲邪巫聯係起來,不可謂不犀利。
“玄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惱怒與驚疑,他死死盯著燧燁,仿佛要將他看穿。“辛先生此言差矣!吾術乃上古真仙所傳,豈是蠻荒邪術可比?先生孤陋寡聞,妄加揣測,是何道理?”
燧燁坦然與之對視,絲毫不懼:“文隻是據實而言,為君上社稷計。若先生之術果真光明正大,源流清晰,又何懼探究其本源?”
齊桓公看著兩人爭辯,眉頭微蹙,他雖對方術好奇,但更信賴管仲的治國之才。管仲適時開口,語氣沉穩:“君上,辛文之言,雖顯直接,卻不無道理。治國當以正道,祈福禳災,亦當以修德愛民為本。方士之術,或可作參詳,然不可倚為國之柱石。玄禺先生之請,關係重大,還需從長計議,細細查證其源流效用,方可決斷。”
齊桓公聞言,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相國所言甚是。玄禺先生,且先在館驛安頓,此事容後再議。”
“玄禺”見狀,知道事不可為,隻得強壓怒火,躬身告退,但在轉身的刹那,他投向燧燁的目光,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這一次交鋒,燧燁憑借對古老知識的了解和對對方本質的洞察,暫時阻止了黑曜石勢力通過方術直接滲透齊國高層的企圖。然而,他也徹底暴露在了對方的視線之下。
夜色中,燧燁回到自己的居所。他知道,“玄禺”及其背後的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在齊國的活動會更加隱蔽,目標也可能轉向其他權貴,甚至可能對自己不利。而管仲,雖然此次采納了他的意見,但那位雄才大略的宰相,內心深處對“力量”的追求,是否會被其他形式的誘惑所觸動,仍是未知之數。
東方的霸業之路,不僅布滿了諸侯征伐的荊棘,更潛伏著來自遠古黑暗的毒蛇。燧燁點燃燈燭,鋪開竹簡,開始記錄今日之事,同時思考著下一步的應對之策。他的身影在燈光下搖曳,如同這亂世中一縷微弱卻堅韌的星光,試圖照亮文明前行的迷途。
喜歡重生從三皇五帝開始請大家收藏:()重生從三皇五帝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