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帝國暗麵
第二章:鹹陽市隱,方士入門
渭水觀刑的見聞,如同在燧燁心中壓下了一塊沉重的玄冰。黑冰台的存在及其收集死怨之氣的手段,證實了“影”的勢力已在秦廷深處紮根,並與這架冷酷的戰爭機器形成了某種共生的默契。他深知,若想探查“古雍之墟”的動向以及“影”在此地的真正圖謀,邊緣的觀察已遠遠不夠,必須設法潛入其權力核心。
然而,鹹陽宮禁森嚴,法網密布,貿然接近無異於自投羅網。燧燁需要一個合情合理、且能引起足夠重視的身份作為掩護。恰在此時,秦王政為求長生久視,永固統治,頒下詔令,廣召天下有奇能異術的方士入鹹陽,許以厚祿,待以客卿之禮。這道詔令,如同一道裂隙,為燧燁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他並未急於揭榜,而是先在鹹陽市井之中潛伏下來,化身名為“烏庚”的落魄方士。他選擇居住在靠近西市的一處簡陋客舍,這裡魚龍混雜,消息靈通,既有往來商賈,也有不得誌的文人、遊俠,以及不少像他一樣聞風而來、等待機遇的方術之士。白日裡,他或在市集擺攤,為人卜筮醫病,展示一些粗淺的養生導引之術;或混跡於酒肆茶棚,傾聽各色人等的交談,從中汲取關於秦國朝堂、宮廷動向以及各方士底細的零碎信息。
他很快發現,湧入鹹陽的方士雖多,但大致可分為幾類:一類如徐巿福)之流,言辭誇大,善於描繪海外仙山、不死神藥的宏大藍圖,以虛無縹緲的希望吸引注意;一類則專注於金丹爐火,整日談論鉛汞水火,試圖以具體的“成果”打動上位者;還有一類則精於望氣、占星、堪輿,試圖從天命、地運的角度為秦王的霸業提供玄學支持。而暗地裡,幾乎所有人都對那神秘莫測、手握實權的“黑冰台”心存畏懼,言語間不敢絲毫提及,仿佛那是一個無形的禁忌。
燧燁謹慎地經營著“烏庚”這個身份。他展現出的能力,控製在“確有實學但並非絕頂”的範圍內:卜筮往往借助對人情世故的洞察和模糊的指引,醫術則側重於調理固本,偶爾顯露的導引術也僅是強身健體之效。他刻意避免使用任何可能引動異常能量波動、或與“古雍之墟”、“影”之力相關聯的手段,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經驗豐富、見識廣博卻又不那麼起眼的傳統方士。
同時,他憑借千年閱曆磨礪出的敏銳觀察力,悄然留意著同行者。他發現有幾位方士,其氣息凝練方式異於常人,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與黑冰台所屬類似的陰冷內斂,他們往往獨來獨往,很少參與公開辯論,對海外仙山之說嗤之以鼻,對金丹之術也似乎另有見解,偶爾提及“西土”、“地脈”、“本源”等詞時,眼神會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燧燁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即便不是“影”的直係,也必定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可能是黑冰台安插在方士中的眼線。
時機逐漸成熟。在得知黑冰台會參與初步篩選方士的消息後,燧燁知道,他必須去麵對這一關。他需要獲得一個正式的身份,一個能夠合理留在鹹陽、並有機會接觸到更高層秘密的身份,而這,必須通過官方的渠道。
這一日,他整理好自己那件半舊卻漿洗乾淨的深褐色布袍,將幾枚用於卜筮的古老龜甲和一套銀針放入行囊,深吸一口氣,走向了鹹陽宮外專為接待四方術士而設的“招賢館”。館舍之外,早已排起了長隊,形形色色的方士們或緊張,或倨傲,或口中念念有詞,準備著即將到來的考核。
登記姓名、籍貫他編造了一個位於秦楚邊境的模糊地名)、所長之術後,燧燁被引入一間側廳等待。廳內已有數十人,氣氛壓抑。負責維持秩序和初步問詢的,是幾名身著低級吏服、眼神銳利的官員,他們的提問直接而刻板,著重於方術的“實效”與“依據”,任何含糊其辭或純以空言搪塞者,很快便被客氣的“請回”。
燧燁沉穩應對,對醫理、卜筮、導引的源流與效用對答如流,引經據典卻又不顯迂腐,所述方法皆平實可行,毫無怪力亂神之語。他那份與年齡相符的沉穩與言之有物,顯然給問詢的官員留下了初步印象。
然而,真正的考驗隨之而來。通過初詢者,被要求進入另一間更加寬敞、卻也更顯肅穆的大廳。大廳上首,端坐著三位主考官員。居中者是一位麵容清臒、目光深邃的老者,身著高階文官服飾,應是負責學術甄彆的博士官。其左手邊,坐著一位麵帶微笑、但眼神流轉間透露出精明與審慎的官員,像是來自掌管宮廷事務的官署。而右手邊那位,正是燧燁在渭水刑場見過的那位玄衣首領!他此刻雖未著玄衣,換上了與中間老者品級相近的深色官服,但那股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氣息絲毫未變,他隻是沉默地坐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規,丈量著每一個走進來的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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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燁的心神瞬間繃緊。他知道,這位黑冰台的首領,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考官”。他收斂所有氣息,步履平穩地上前行禮,報上化名“烏庚”。
考核開始。博士官詢問了他幾個關於上古醫典與星象分野的問題,燧燁對答如流,引用的皆是此時流通的典籍,毫無破綻。那位宮廷官員則問及養生延年之法的細節與禁忌,燧燁也以平實穩妥之策應對。
最後,輪到了那位黑冰台首領。他並未抬頭,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烏庚先生遊曆四方,可知這天地間,何種力量最為恒久?何種存在,最能……撼動乾坤?”
這個問題看似空泛,卻暗藏機鋒。燧燁心念電轉,若回答“王道”、“仁德”之類,顯然不合秦國的法家底色;若回答“律法”、“兵戈”,又顯得流於表麵,且可能觸怒博士官。而若提及“幽冥”、“鬼神”或過於玄虛的力量,則可能立刻引起黑冰台的深度懷疑,甚至被標記為需要“處理”的對象。
他沉吟片刻,緩緩答道:“回稟上官,以草民淺見,天地間最為恒久者,莫過於星辰運轉之規,四時更迭之序,以及這厚德載物、生養萬物的大地本身。而能撼動乾坤者……”他頓了頓,感受到那黑冰台首領的目光似乎銳利了一分,“非是飄渺難尋之神魔,亦非一人一時之勇力,乃是這兆億黎民之心念彙聚之勢,與這山川地脈流轉之氣。順勢而為,或可借力;逆勢而動,終將傾覆。草民所學,不過是在這大勢之中,窺探一絲規律,以求順應調和,保身延年罷了。”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了“地脈”與“民心”,既符合一部分方士探討的範疇,又避開了直接指向“古雍之墟”或“影”之力量的敏感點,更隱含了一絲對秦國嚴苛律法可能帶來的後果的隱喻,顯得既有些見識,又不失為一個謹慎的旁觀者。
那黑冰台首領敲擊案幾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第一次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燧燁一眼。那目光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幾分審視,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他沒有再問,隻是微微頷首。
最終,燧燁憑借著沉穩的表現、紮實的“學識”以及那份恰到好處的謹慎,成功通過了這第一輪的篩選,獲得了一塊允許他暫時留在鹹陽、並等待下一次秦王親自召見考核的憑證。
手持那冰冷的銅製符牌,走出招賢館,燧燁心中並無多少喜悅。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如同踏上了布滿荊棘的獨木橋。前方,是深不見底的鹹陽宮,是神秘莫測的黑冰台,是那個雄心勃勃又可能極度危險的年輕秦王,以及那隱藏在一切背後的、源自遠古的黑暗陰影。他的偽裝必須天衣無縫,他的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帝國的暗麵,已在他麵前掀開了一角,而真正的風暴,還遠未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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