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帝國暗麵第二十八章：力竭險境，薪火自持
強行催動並引導禹跡鎮脈石的力量，對烏庚本就未愈的神魂造成了巨大的負擔。甫一離開那片擁有庇護之力的穀地，深入濃霧彌漫、地勢更加錯綜複雜的山嶺，強烈的眩暈與虛弱感便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他的腳步不複之前的沉穩，變得虛浮踉蹌，臉色蒼白如紙，呼吸也粗重了許多，若非以絕強的意誌支撐，恐怕早已癱軟在地。
“先生！”阿棄緊緊攙扶著烏庚的手臂，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微微顫抖與體內那近乎枯竭、紊亂不堪的氣息，心中充滿了焦急與擔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位在他眼中近乎無所不能的先生，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麵。
“無……妨，繼續走，不能停……”烏庚的聲音沙啞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深知影魅被“疏導”湮滅帶來的後果，追兵隨時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更強大的形式出現。此刻停下，無異於坐以待斃。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他們沿著一條被洪水衝刷出的、布滿濕滑卵石的乾涸河道艱難前行時，原本就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驟然間變得更加沉重，顏色也由乳白轉為一種不祥的灰黑。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刺鼻的、帶著腥甜氣息的味道。
“是瘴氣！快，掩住口鼻！”烏庚強提精神，急聲喝道，同時試圖運轉體內殘餘的力量布下一層薄弱的防護。但他傷勢過重，力量甫一調動，便引得神魂一陣針紮似的劇痛，那層微光閃爍的防護尚未完全成型便劇烈晃動，幾乎潰散。
灰黑色的瘴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從四麵八方的石縫、林地間洶湧而出，迅速將兩人吞沒。阿棄隻覺得一股辛辣灼熱的氣息直衝口鼻，即便以衣袖緊緊捂住，那股氣息依舊無孔不入，眼前陣陣發黑，頭腦昏沉，四肢也開始乏力。他體內的“心火”感受到外邪入侵，自動流轉抵抗，但那瘴氣陰毒異常，竟能侵蝕能量，使得“心火”的抵抗顯得頗為吃力，光芒也黯淡下去。
而烏庚的情況更為糟糕。他本就虛弱，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劇毒瘴氣包圍，殘存的力量幾乎瞬間被腐蝕消磨，防護徹底破碎。瘴毒侵入肺腑，引動他體內原本被壓製的傷勢，喉頭一甜，一口暗紅色的鮮血猛地噴出，身形搖搖欲墜。
“先生！”阿棄驚駭欲絕，連忙用儘全力撐住烏庚下滑的身體。看著先生嘴角刺目的血跡與那迅速灰敗下去的臉色，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無助攫住了他。先生倒下了，追兵可能就在身後，還有這要命的瘴氣……怎麼辦？
就在這絕望的關頭，阿棄的目光掃過周圍。他們正處於河道轉彎處，一側是陡峭的、不斷滲出汙濁水汽並散發出更濃烈腥甜味的山壁，那顯然是瘴氣的主要源頭；另一側則是相對乾爽、長著一些不起眼的、葉片呈鋸齒狀的墨綠色矮草的區域，那裡的瘴氣似乎稀薄許多。
疏導……分流……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阿棄幾乎被恐慌填滿的腦海！先生之前利用禹碑的力量，疏導了影魅的攻擊。那現在，這致命的瘴氣，是否也能被“疏導”？
他來不及細想，這是唯一可能生還的機會！他先將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烏庚小心地安置在那片墨綠色矮草旁，讓其儘可能遠離瘴氣源頭。然後，他猛地轉身，麵向那不斷湧出灰黑色瘴氣的山壁裂隙。
沒有符陣，沒有高深的力量。他隻有自己，和那簇經過禹跡洗禮、初步領悟了“疏導”真意的“心火”！
阿棄閉上眼睛，強行壓下所有的恐懼與雜念，將全部的精神集中起來。他回憶著穀地中泉水流淌的軌跡，回憶著石碑撫平地脈躁動的意蘊。他不再試圖去硬抗、去驅散那龐大的瘴氣，而是將自己的“心火”想象成一道無形的、柔和的“堤壩”或者“渠道”。
他伸出雙手，掌心對著那瘴氣湧出的裂隙，體內那簇融合了流水韌性與此地某種未知草藥清冽氣息的“心火”被全力催動，不再是爆發式的攻擊，而是化作一片極其微弱、卻帶著明確“引導”與“分流”意念的能量場，向前蔓延！
這不是攻擊，而是溝通，是“勸說”！他將那洶湧而來的、充滿侵蝕性的瘴氣，視為一股狂暴而迷失方向的“能量流”，試圖以自身的心念與“心火”特質，為其“指引”一條繞過他們所在位置的“新路徑”！
起初，毫無作用。瘴氣依舊洶湧撲來，侵蝕著他的能量場，讓他精神劇震，嘴角也溢出了一絲鮮血。但他沒有放棄，腦海中堅守著那“疏導”的意念，如同磐石般穩固。他不斷調整著“心火”輸出的頻率與“引導”的方向，試圖與這片地域本身的某種微弱氣機產生共鳴。
漸漸地，奇跡發生了。那原本無差彆彌漫的灰黑色瘴氣，在觸及阿棄布下的那層微弱力場時，竟真的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偏轉！仿佛狂暴的洪水遇到了一道巧妙設置的導流堰，雖然絕大部分依舊向前，卻有一小部分，順著阿棄“心火”指引的方向，向著側方一片低窪的、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亂石灘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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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阿棄精神大振，不顧神魂的刺痛與力量的飛速消耗，更加專注地維持著這脆弱的“疏導”。他就像一個站在洪水邊的稚嫩工匠，以自身為支點，撬動著遠超自身力量的洪流，使其稍稍改道！
雖然他所能疏導的，僅僅是瘴氣總量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就是這一小部分的偏轉，使得他和烏庚所處的那一小片墨綠色矮草區域，瘴氣濃度顯著下降，達到了可以勉強承受的程度！
時間在極度艱難的支撐中緩慢流逝。阿棄的臉色變得比烏庚好不了多少，渾身都被汗水與逼出的毒氣混合的汙漬濕透，身體搖搖欲墜，全憑一股不屈的意誌在強行支撐。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脆弱的平衡何時會被打破，他隻知道，不能停下，停下，他和先生都會死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或許是一個時辰，那洶湧而出的瘴氣似乎達到了一個峰值，開始緩緩減弱。當最後一絲灰黑色氣流被阿棄艱難地“引導”開之後，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在他昏迷前最後的感知裡，那片他們賴以存身的墨綠色矮草，似乎散發著一股極其微弱的、中和毒素的清涼氣息，縈繞在他和烏庚的周圍。
險死還生。這一次，不是依靠烏庚的力量，而是阿棄憑借著自己新領悟的“疏導”之念與絕不放棄的守護之心，於絕境中，為他們爭得了一線生機。那簇微弱的薪火，在無人可依的黑暗裡，第一次，真正靠著自己，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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