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籠罩下的廢土世界,隻有磐石城的燈火在無邊黑暗中倔強地亮著,像一枚釘死在死亡帷幕上的星釘。
城牆高達三十米,由粗糲的岩石和廢棄金屬熔鑄而成,表麵布滿深淺不一的爪痕與暗褐色的汙跡。牆頭,獵獵燃燒的火把插在垛口間,被酸蝕性的冷風吹得明滅不定,投下扭曲跳動的陰影。
“東南方向,七百米,十二個熱源信號,移動速度很快。”一個年輕守衛趴在觀測儀上,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是掠襲者,配備了改裝載具。”
林猛啐出一口帶沙的唾沫,抹了把絡腮胡上的水汽——不知是夜露還是防禦能量罩滲出的冷凝液。他轉向身後陰影中佇立的身影。
“城主,還是老樣子,一群聞到點腥味就撲過來的鬣狗。我帶一隊人出去,十分鐘清理乾淨。”
陰影中的男人沒有立刻回應。封碣隻是微微向前傾身,火光掠過他冷硬的下頜線,那雙眼睛在昏暗中沉得像兩口古井,映不出半點光亮。他身上厚重的黑色大衣紋絲不動,仿佛與城牆融為一體。
“不用。”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沒有任何起伏,卻像冰錐一樣刺破喧囂的風聲,清晰地釘入每個人的耳中,“放近點。省彈藥。”
林猛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對上封碣掃過來的眼神,立刻把話咽了回去,隻重重應道:“是!”
他轉身對著通訊器低吼:“各單元注意!收縮防禦圈,放近至三百米!能量武器預熱,非必要不動用實彈!城主有令,省著點用!”
命令層層傳遞下去,城牆上的氣氛瞬間繃緊。士兵們檢查武器,拉動槍栓的哢嚓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空氣中彌漫著燼鐵礦特有的、混合著硫磺和鐵鏽的沉悶氣味,這是磐石城的根基,也是它能在永夜和畸變體浪潮中屹立不倒的依仗。
遠處,引擎的咆哮聲和畸變體特有的、混雜著痛苦與狂怒的嘶吼越來越近。掠襲者們通常驅使著低等畸變體作為先鋒。
封碣依舊站在原地,隻有右手從大衣下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極其輕微地一勾。
站在他側後方的兩名黑袍侍從立刻上前一步,各自抬起一隻手臂。他們的手臂上纏繞著暗紅色的複雜紋路,此刻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發光,隱隱與城牆深處埋設的某種東西產生共鳴。
封碣的指尖,一縷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微光浮現,如同呼吸般明滅。它並未直接連接侍從,卻仿佛在無形中牽引著他們身上的力量。
兩名侍從臉上掠過一絲痛苦,但迅速被壓抑下去。他們手臂上的紅光順著指尖溢出,如同細小的溪流,無聲無息地沒入城牆垛口上幾個特殊的凹槽。
嗡——
一聲低沉的、幾乎感覺不到的震動以城牆為中心擴散開。站在垛口後的士兵們感到手中的製式武器微微發燙,刃口或槍口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暗紅流光。
“來了!”觀測員嘶聲喊道。
黑壓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衝破黑暗,撲向城牆。那是些扭曲的造物,部分還殘留著人形或野獸的特征,大部分則完全是由瘋狂增生的肉瘤、外骨骼和利爪拚接而成的怪物。幾輛焊接著尖刺和劣質裝甲的破爛機車在它們中間穿梭,車上的掠襲者發出興奮的怪叫,手中的武器胡亂射擊,流彈在城牆表麵迸出零星火花。
“開火!”林猛怒吼。
城牆上的守軍冷靜地扣動扳機。能量光束精準地射出,令人驚異的是,那些原本威力隻是常規水平的光束,此刻表麵竟都纏繞著一層淡淡的暗紅微光,擊中目標瞬間,破壞力陡增。
被擊中的低等畸變體不是簡單地被洞穿,而是如同被內部點燃,瞬間爆裂成一團惡臭的焦糊肉塊。掠襲者的改裝機車被擊中,裝甲如同紙糊般被撕裂,引發劇烈爆炸。
戰鬥毫無懸念,甚至稱不上激烈,更像是一場高效的清理。
封碣漠然地看著下方單方麵的屠殺,眼神沒有任何變化。隻有在他指尖那縷微光偶爾跳動時,下方對應區域的武器光芒會隨之熾盛一分。
一個格外敏捷的蛛形畸變體憑借尖銳的附肢攀上陡峭的牆麵,速度快得驚人,腥臭的涎液滴落在垛口。
一名年輕守衛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封碣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站在他右側的侍從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蒼白。幾乎同時,那年輕守衛手中的長矛爆發出強烈的紅光,他下意識地向前刺出。
噗嗤!
長矛毫無阻礙地刺穿了蛛形畸變體的頭顱,紅芒一閃,那怪物的頭顱如同熟透的果子般炸開,粘液濺了年輕守衛一身。守衛愣在原地,看著手中迅速黯淡下去的長矛,大口喘著粗氣。
“清理乾淨。”封碣收回目光,指尖的微光熄滅,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兩名侍從默默退後,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手臂上的紋路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