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汙血在地板上蜿蜒擴散,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畸變體龐大而扭曲的屍體堵塞了小半截通道,殘破的附肢偶爾還神經質地抽搐一下。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味和一種能量過載後的焦糊氣息。
溫念念依舊死死地抱著封碣的腰,小臉深深埋在他冰冷堅硬的胸甲前,單薄的身體如同風中細柳,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從緊貼的衣料間悶悶地傳出。
封碣僵硬地站著,那隻生硬地拍過她後背的手還懸在半空,放下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過於纖細的骨骼和劇烈顫抖的觸感,一種陌生的、溫熱的濕意正持續滲透他胸前的衣物。
煩躁。
這是他最直接、最強烈的情緒。這種不必要的肢體接觸,這種軟弱的哭泣,這種被打亂的節奏和帶來的麻煩,都讓他極度不耐。
“……鬆開。”他又一次冷聲命令,試圖用慣常的冰冷驅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局麵。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乾澀緊繃,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僵硬。
但懷裡的女孩仿佛徹底屏蔽了外界指令,反而因為他的出聲而抱得更緊,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細弱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嗚咽聲也更加清晰無助。
封碣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他幾乎要動用力量強行將她扯開。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從通道另一端傳來。
“城主!您沒事吧?!”林猛粗獷的聲音帶著未褪的焦急和喘息響起,他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匆匆趕到,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和能量波動引來的。
當他們看到通道內的景象——龐大的畸變體屍體、破碎的門板、飛濺的汙血,以及…他們那位向來不近女色、冷酷得如同磐石本身的城主,正被一個嬌小的女孩死死抱著腰時——所有人都瞬間石化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如同看到了最恐怖的畸變體複活。
林猛的眼珠子瞪得如同銅鈴,嘴巴張了張,愣是沒發出一個音節。他身後的士兵們更是麵麵相覷,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睛。
封碣感受到手下們的目光,周身的氣壓瞬間降至冰點,眼神鋒利如刀地掃了過去。
“看什麼?”他聲音低沉,蘊含著顯而易見的怒火和警告,“清理現場!加強內城巡邏!這種事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是!是!城主!”林猛一個激靈,立刻回過神來,大聲應道,慌忙指揮手下們開始處理怪物屍體和血跡,眼神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往城主那邊瞟,充滿了驚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
封碣被看得更加煩躁。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火氣,再次將注意力放回懷裡的“麻煩”上。
這一次,他不再猶豫,手上稍微用了點力,抓住了溫念念的手臂,試圖將她從自己身上剝離。
“嗚…彆…”溫念念感受到力量,抱得更緊,發出驚恐的哀求,眼淚蹭了他一身。
封碣動作一頓。他不是沒辦法強行推開她,但看著她這副嚇破了膽、幾乎要崩潰的模樣,那點微不足道的力氣,竟讓他罕見地產生了一種…類似於“不忍”的情緒?
這情緒讓他更加惱火。
他轉而對著聞訊趕來的蘇婉,語氣極差地下令:“蘇婉!過來看看她!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
蘇婉比起士兵們要鎮定得多,她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掃過現場,最後落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驚訝,但很快便恢複了專業的平靜。
“是,城主。”她應道,聲音溫和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她走近幾步,並沒有立刻去拉扯溫念念,而是柔聲對著那顆埋在城主懷裡的腦袋說道:“念念,沒事了,怪物已經死了。讓我看看你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蘇婉熟悉的聲音似乎起到了一點安撫作用。溫念念的哭泣聲小了一些,但依舊沒有鬆手,隻是微微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蘇婉,小臉慘白,嘴唇還在哆嗦。
封碣趁著她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間,終於用力將自己的身體從她的纏繞中解脫了出來。
懷中驟然一空,那柔軟的觸感和溫熱的濕意瞬間消失,冰冷的空氣重新包裹了他。一種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失落感掠過心頭,快得讓他以為是錯覺,隨即被更強烈的煩躁取代。
他立刻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仿佛她是什麼沾之即死的瘟疫。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皺且沾滿淚漬血汙的衣襟,臉色陰沉得可怕。
溫念念失去了依靠,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被蘇婉及時扶住。
“沒事了,沒事了,乖,我們回房間。”蘇婉輕聲安慰著,攙扶著幾乎站不穩的溫念念,仔細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口。
封碣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蘇婉檢查。他的目光掃過溫念念蒼白的小臉、哭腫的眼睛、以及裸露手臂上被木屑劃出的幾道細微血痕,眉頭蹙得更緊。
“加強這裡的防護。”他對著正在指揮清理的林猛冷聲道,語氣不容置疑,“用合金板加固門窗。調一隊人,十二時辰輪流值守門外。一隻蒼蠅也不準放進來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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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擾”這個詞用得微妙,既像是為了防止外部威脅,又像是在暗示不要打擾裡麵的人。
林猛立刻躬身:“是!屬下立刻去辦!”
封碣不再看任何人,尤其是那個還在小聲抽噎的麻煩。他轉身,大步離開這片狼藉之地,黑色大衣下擺劃出冷硬的弧度,仿佛要將剛才那短暫失控的一切徹底甩在身後。
他徑直回到位於城堡上層的私人區域。這裡比下麵更加冰冷、簡潔,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隻有冰冷的金屬和岩石構成的牆壁,以及必要的辦公和生活設施。
厚重的金屬門在他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的嘈雜和那雙含淚的眼睛徹底隔絕。
他走到房間中央的金屬水盆前,擰開龍頭,冰冷刺骨的水流嘩嘩而下。他伸出手,近乎粗暴地搓洗著雙手,仿佛要洗掉上麵並不存在的汙漬和…那揮之不去的、細膩溫熱的觸感。
水流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洗了好幾遍,他關上水龍頭,拿起旁邊一塊乾淨的布巾擦手。動作間,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湊近鼻尖,極其輕微地嗅了一下。
指尖除了冷水的味道和一絲極淡的、他自己常用的清潔劑的冷冽氣息,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這個末世格格不入的…甜香。
那味道很淡,卻異常頑固,如同蛛絲般纏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