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食者”前哨營地推進的消息,像滴入冰水的滾油,瞬間在磐石城內部炸開,帶來無聲卻劇烈的沸騰。緊張感不再是模糊的預感,而是化為了實質的鐵鏽和硝煙味,彌漫在城堡每一寸冰冷汙濁的空氣裡。
溫念念被徹底禁足了。連那片刻的庭院放風也被取消。蘇婉帶來這個消息時,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念念,外麵情況很不好,從現在起,你絕對、絕對不能離開這個房間一步。食物和水我會按時送來,有任何需要就告訴門外的守衛,但除非必要,儘量不要打擾他們。”
房間那扇唯一的、被金屬板封死的窗戶,此刻更像一道絕望的屏障,將她與外麵那個正在急速變化、充滿危險的世界徹底隔絕。但她反而能更清晰地“聽”到那種變化。
城堡仿佛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鋼鐵巨獸,發出了低沉而持續的咆哮。士兵奔跑和集結的腳步聲比以前更加頻繁、更加沉重,金屬靴底敲擊石地的聲音如同密集的戰鼓,日夜不息。武器搬運和碰撞的鏗鏘聲、能量器械充能的嗡鳴聲、遠處城牆方向隱約傳來的號令聲…所有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而緊繃的網,將整個城堡牢牢籠罩。
空氣裡,燼鐵礦燃燒特有的硫鐵腥味變得更加濃烈,還混雜著一種冰冷的、像是大量金屬摩擦後產生的銳利氣息,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屬於臨戰前的肅殺感。
溫念念蜷縮在房間裡,即使捂住耳朵,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備戰聲響也會透過牆壁和地板傳遞過來,震得她心口發麻。她像被困在即將傾覆的船艙底部,能清晰地感受到腳下甲板的震動和外麵風暴的咆哮,卻對命運毫無掌控之力。
她見到封碣的次數變得更少了。
即使偶爾極快地一瞥,也總是看到他被一群神色冷峻的將領或親衛簇擁著,如同黑色的旋風般從走廊掠過。他永遠行色匆匆,側臉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的寒霜和疲憊,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駭人,仿佛一台高速運轉、隻為殺戮和生存而存在的戰爭機器。
他不再看她,甚至可能根本沒有注意到走廊角落裡那個嚇得屏住呼吸的渺小存在。
這種被完全忽視的感覺,放在平時或許會讓她鬆一口氣,但在此刻,卻反而加劇了她的不安。連他都緊張忙碌到這種程度,外麵的情況該有多糟糕?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漫上心頭,幾乎要將她淹沒。她吃不下東西,睡不著覺,整天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耳朵捕捉著外麵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身體因為持續的緊張而微微發抖。
這天下午,她實在被房間裡死寂的壓抑和門外持續不斷的備戰聲響逼得快要崩潰,鼓起極大的勇氣,想開門問一下門口的守衛,到底還要這樣多久?或者…隻是想聽到一點人的聲音,哪怕隻是冰冷的回應。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一道門縫。
門外,兩名全副武裝的守衛如同冰冷的雕像般矗立著,聽到開門聲,銳利的目光瞬間掃射過來,帶著十足的警惕,手甚至按上了腰間的武器。看到是她,警惕性稍減,但眼神依舊冷硬,沒有任何溫度。
“回去。”其中一名守衛冷冰冰地命令道,沒有任何解釋的餘地。
溫念念被那眼神和語氣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就要關門。
就在這時——
走廊另一端,傳來那熟悉而令人心悸的、沉穩冰冷的腳步聲,以及林猛壓低了聲音的、語速極快的彙報。
“…北側懸崖的偵查小隊失去聯係已經超過四個小時,恐怕…”
封碣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轉角,正一邊聽著林猛的彙報,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來。他臉上覆蓋著一層寒霜,眼神銳利得可怕,似乎正處在某種極度不悅和緊繃的狀態。
溫念念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拉門的手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她應該立刻縮回去,關上門,像鴕鳥一樣躲起來。
可是…看著那個男人越來越近的、冰冷而疲憊的身影,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衝動,卻讓她僵在了那裡。
封碣顯然也看到了她。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她身上聚焦,隻是極其冷淡地、如同掃過一件礙事的障礙物般瞥了一眼,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這種徹底的漠視,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溫念念心中積壓的恐懼和委屈。
就在他即將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
溫念念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嘴唇微顫,極其微弱地、幾乎聽不見地喚了一聲:
“…城…主…?”
聲音細弱,帶著劇烈的顫抖和哭腔,剛出口就幾乎消散在走廊冰冷的空氣裡。
走在她前麵的守衛猛地回頭,對她投來警告和難以置信的目光!林猛的彙報也戛然而止,驚訝地看著這個突然出聲的、不知死活的女人。
封碣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他停了下來,就停在她麵前不到一步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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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瞬間將溫念念完全籠罩。那股冰冷、強悍、帶著硝煙和血腥味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幾乎讓她窒息。
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終於真正地、聚焦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裡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極度冰冷的、被打擾的不耐,以及一種仿佛在看什麼不懂事、不停添亂的麻煩的審視。
溫念念嚇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大腦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刻消失。她後悔了,她不該叫他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冰冷的視線撕碎時——
封碣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極其快速地從她蒼白驚恐的小臉、微微顫抖的身體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