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黑暗中，兩人目光無聲交彙。
幾秒鐘後，封碣率先移開了視線，重新閉上了眼睛，恢複了一開始那種閉目假寐的姿態，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視和細微的姿態調整從未發生過。
但他周身那股無形的、令人安心的強大氣場，卻並未隨之消散，反而更加濃鬱地籠罩著這個房間。
溫念念慢慢地、慢慢地重新躺了回去。
這一次，她沒有再蜷縮到最遠的角落，而是依舊保持著看向他那個方向的姿勢，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卻不再是純粹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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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廝殺聲依舊隱約可聞，但似乎…不再那麼具有直接的衝擊力了。
她聽著自己逐漸平穩的呼吸聲，聽著遠處模糊的戰鬥聲響，聽著房間另一端那極其輕微、卻真實存在的呼吸聲…
一種沉重的、夾雜著不安卻又奇異地令人安心的疲憊感，終於徹底征服了她。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意識逐漸模糊，最終沉入了比之前更深、更安穩的睡眠之中。
甚至微微打起了細小的、柔軟的鼾聲。
她並不知道，在她徹底沉入夢鄉之後許久。
房間另一端，那個一直保持著站姿的男人，再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銳利如鷹隼，而是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複雜的意味，久久地落在床上那個熟睡的身影上。
月光無法透入這間密室，隻有熒光石慘淡的光暈，柔和地勾勒出女孩熟睡的側臉輪廓。她似乎夢到了什麼稍微好一點的事情，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無意識地微微嘟起，看起來比醒著時少了幾分驚懼，多了幾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嬌憨和脆弱。
封碣的目光，從她臉上，緩緩移向她身上那件明顯過於寬大、甚至有些可笑地裹著她的黑色大衣，又移回她毫無防備的睡顏。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行為和情緒。
為什麼要把她帶進這裡？
為什麼容忍她占據自己的床鋪？
為什麼會被她那些細微的動靜所牽引？
為什麼…此刻會這樣看著她？
麻煩。軟弱的麻煩。來曆不明的麻煩。
他試圖用一貫的冰冷定義來驅散心頭那絲陌生的、躁動的情緒。
但目光卻無法從那張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恬靜的睡臉上移開。
看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窗外遠處的廝殺聲似乎都漸漸平息，隻剩下永夜永恒的風聲。
他終於極其輕微地、幾乎無聲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像羽毛落地，瞬間消散在冰冷的空氣裡。
然後，他一直緊繃如磐石的身體肌肉，幾不可察地放鬆了一絲絲。一直虛按在武器握柄上的手指，也徹底鬆開了。
他調整了一下站姿，讓自己更舒適一點，卻也依舊保持著隨時可以應對任何突發狀況的警覺。
隻是那警惕的範圍裡，似乎不知不覺地，將床上那個熟睡的“麻煩”，也納入了需要守護的範疇。
他再次閉上眼睛。
這一次，不是為了假寐，而是真正的休息。隻是那遠超常人的敏銳感知，依舊如同無形的雷達，籠罩著整個房間，以及…房間裡的她。
後半夜，磐石城依舊在永夜和威脅中屹立。
而城主臥室裡，一片無聲的守護，在冰冷與恐懼中，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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