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念是在一種奇異的感覺中醒來的——安全感。這種感受對她來說如此陌生,尤其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她睜開眼,花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封碣的臥室。
晨光並未如她熟悉的那樣透過窗簾灑入,因為磐石城沒有真正的黎明。取而代之的是牆壁上燼鐵礦燈發出的恒定微光,比夜間稍亮一些,提示著新的一天開始。
她小心翼翼地轉頭,目光立即被牆角那個身影吸引。
封碣依然坐在那把靠背椅中,姿勢與她入睡前幾乎一模一樣——抱臂閉目,背脊挺直,如同雕塑般靜止。唯一的不同是他頭部的角度微微改變,現在正對著床的方向。
溫念念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真正觀察睡夢中的封碣——如果他現在確實在睡覺的話。
在穩定的光源下,她注意到他眉宇間深深的紋路,即使是在休息狀態也未曾完全舒展。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陰影,暗示著長期睡眠不足。下頜線條緊繃,仿佛在夢中也在咬緊牙關承擔重擔。
“他看起來...好累。”溫念念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憐惜。
她回想起蘇婉曾經告訴她的話:“城主很少連續睡眠超過三小時。即使在相對平靜的時期,他也總是保持警惕。”
當時她難以理解這種生活方式,但現在,看著封碣連在睡眠中都無法完全放鬆的樣子,她開始體會到這個男人肩上擔子的重量。
溫念念輕輕翻了個身,麵向他側臥,繼續她的觀察。封碣的雙手——那雙能夠輕易捏碎敵人喉嚨的手——此刻交疊在胸前,指關節處有新舊不一的傷痕和繭子。他的呼吸極其輕微,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與溫念念自己明顯而規律的呼吸形成鮮明對比。
“如果他一直這樣淺眠,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休息?”她擔憂地想。
就在這時,封碣的眉頭突然緊皺,嘴唇無聲地動了幾下,仿佛在夢中與什麼抗爭。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溫念念的心揪緊了。他在做噩夢嗎?夢到了掠食者?還是夢到了失去的部下?
她幾乎想開口喚醒他,但又怕自己的冒失會帶來更糟的後果。正當她猶豫不決時,封碣的身體突然微微顫抖,一聲極低的、壓抑的呻吟從他唇間逸出。
“封碣?”溫念念忍不住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他的噩夢似乎還在繼續,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溫念念鼓起勇氣,稍微提高聲音:“封碣,你還好嗎?”
這一次,封碣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睛驟然睜開。那雙眼睛在最初的瞬間充滿了未褪的驚恐和殺氣,讓溫念念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但下一秒,regnition回到他眼中。他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
“溫念念。”他叫出她的名字,聲音因剛醒來而沙啞,“怎麼了?”
“你...你好像在做噩夢。”她小聲解釋,不敢提及自己看到的那一瞬間的殺氣。
封碣抬手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幾點了?”
溫念念看了看牆上的簡易水鐘:“剛過晨時。”
封碣點點頭,站起身時身體有瞬間的搖晃,他立即扶住牆壁穩住自己。這個細微的舉動讓溫念念意識到他可能整夜都保持著那個姿勢,幾乎沒有真正休息。
“你應該再睡一會兒,”她脫口而出,“離早餐時間還早。”
封碣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自持:“不需要。今天有很多事要處理。”
他走到桌前,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完。溫念念注意到他倒水時手指的輕微顫抖,這讓她心中的擔憂加深了。
“你每晚都這樣休息嗎?”她忍不住問。
封碣放下杯子,沒有直接回答:“你睡得好嗎?”
這個問題讓溫念念愣了一下。她確實睡得比預期中好,儘管最初的緊張讓她難以入眠,但後半夜她竟然沉沉睡去,連夢都沒有做。
“比想象中好。”她老實回答,然後補充道,“可能是因為知道你在守夜。”
這句話讓房間內的氣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封碣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然後他走向房門:“我讓瑪莎送早餐來。你今天可以留在房間,或者去醫療室幫忙——林猛會陪同。”
典型的封碣式回應,直接轉向實際問題,回避情感交流。但溫念念已經學會解讀他回避背後的含義。
“封碣,”她在他開門前叫住他,“謝謝你...為我守夜。”
他停在門口,背對著她,沉默片刻後簡短回應:“這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