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碣的應允——允許溫念念在訓練時提醒他不要過度勉強——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兩人之間激起了一圈圈微妙的漣漪。然而,破冰的過程遠比溫念念想象中更加笨拙和緩慢。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訓練場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溫念念如往常一樣,準時出現在了訓練場的入口處。
她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很快就落在了場中央那個挺拔的身影上——封碣。他背對著她,身著一襲黑色的訓練服,身姿修長而矯健。此刻,他正專注地檢查著一柄訓練用的長劍,劍身閃爍著寒光,與他那冷冽的氣質相得益彰。
當溫念念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訓練場上響起時,封碣的肩膀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但這個細微的動作轉瞬即逝,仿佛隻是一個錯覺。他並沒有轉過身來,依舊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中的長劍,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你來了。”終於,封碣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平靜如水,聽不出絲毫波瀾,但在那平靜的表麵下,卻似乎隱藏著一絲刻意維持的距離感。
溫念念走到場邊,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緩緩坐下,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封碣身上,輕聲回應道:“我答應過的。”
封碣微微頷首,表示他聽到了她的話。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始了他的訓練。
一開始,封碣的動作顯得有些生硬,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在努力克製著自己對溫念念注視的在意。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沉浸在訓練的節奏中,動作也變得越來越流暢自然,仿佛忘記了溫念念的存在。
溫念念安靜地觀察著。她能看出封碣在刻意控製自己的強度,避免過度使用受傷的左臂。但半小時後,隨著訓練強度的增加,他的動作開始變得急促,呼吸也粗重起來。
“封碣,”她輕聲提醒,“你的節奏亂了。”
他的動作猛地停頓,劍尖垂地。有那麼一瞬間,溫念念以為他會因被指正而惱怒。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隻是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謝謝。”他低聲說,調整了呼吸後繼續訓練,這一次動作更加克製。
這個小小的互動為接下來的日子定下了基調。每天清晨,溫念念都會出現在訓練場,靜靜地觀察,偶爾在封碣過度勉強時輕聲提醒。而他,儘管依然沉默寡言,卻開始接受她的提醒,不再像最初那樣抵觸。
然而,訓練場外的互動依然笨拙而尷尬。在醫療室換藥時,封碣會刻意避開與溫念念的眼神接觸;共進晚餐時,他專注於食物而非交談;就連在走廊上偶遇,他也隻是簡短點頭便匆匆離開。
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溫念念困惑不已。他顯然在努力履行自己的承諾,允許她進入他生活的一部分,卻又在其他方麵築起更高的圍牆。
轉機出現在一個雨天——或者說,磐石城定義的“雨天”,即酸雨濃度較低、相對安全可以外出的日子。溫念念正在她的園圃裡忙碌,小心地為那些日漸茁壯的幼苗澆水施肥。
“銀葉草的葉片發黃,是缺乏氮素。”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溫念念嚇了一跳,轉身看到封碣站在園圃入口處。他穿著簡單的便服,沒有披那件標誌性的披風,看起來比平時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近。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地問。
封碣走進園圃,蹲下身檢查土壤:“我母親曾經種植過。她說銀葉草是末世中最頑強的植物,但依然需要適當的養分。”
他抓起一把土壤,在指尖搓了搓:“這裡的土壤太貧瘠。需要添加腐殖質。”
溫念念怔怔地看著他。這是封碣第一次主動來到她的園圃,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與她交談,沒有那種刻意的疏離。
“哪裡可以找到腐殖質?”她問,努力使聲音保持平靜。
“廚房的有機廢物經過處理後可以使用,”封碣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會讓林猛送一些過來。”
這個提議簡單,卻意味著他不僅認可了她的愛好,還願意提供實際支持。溫念念感到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謝謝你,”她輕聲說,“這些幼苗...它們讓我想起家的感覺。”
封碣的目光落在那些嫩綠的植物上,眼神變得遙遠:“在我小時候,母親總說植物是希望的象征。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隻要還有生命在生長,就還有希望。”
這句話如此深刻,與平日的他判若兩人。溫念念鼓起勇氣問:“你經常想起她嗎?你的母親?”
封碣沉默良久,最終點頭:“她是我認識的最堅強的人。即使在饑荒最嚴重的時候,她依然堅持分食物給更需要的鄰居。”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那也是她最終病倒的原因。”
這個坦白的時刻如此珍貴,溫念念不敢打破。她靜靜地等待,希望他能分享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