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厚重的雲層,為磐石城鍍上了一層血色的金邊。城牆上的炬火比平日燃得更旺,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守衛們疲憊卻振奮的臉龐。城門外,凱旋的隊伍正緩緩行進,金屬鎧甲碰撞的聲音與沉重的腳步聲交織成一曲勝利的交響樂。
溫念念站在城主府最高的露台上,雙手緊緊抓著冰冷的石欄,目光焦急地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當看到封碣騎著那匹高大的黑馬出現在隊伍最前方時,她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許。他依然挺拔如鬆,戰甲在夕陽下閃著冷硬的光澤,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
然而,當隊伍再近些,溫念念敏銳地注意到他左臂姿勢的不自然,以及深色披風上那片更為深暗的汙漬。她的心猛地揪緊了。
“他受傷了。”她低聲自語,轉身匆匆跑下露台。
城主府大廳內已聚集了等待彙報的各級指揮官。封碣大步走入,披風甩出一道淩厲的弧線,他麵色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左臂的傷口隻是草草包紮,鮮血仍在緩慢地滲出,染紅了銀色的臂甲。
“彙報情況。”他直接走向主座,聲音因疲憊而略顯沙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林猛上前一步,開始詳細報告戰鬥成果與損失。溫念念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封碣坐在高位上,專注地聽著彙報,仿佛那條正在流血的手臂不屬於他自己。蘇婉提著藥箱靜立一旁,眉頭緊鎖,顯然對城主拒絕立即處理傷口感到擔憂。
溫念念放輕腳步,走到蘇婉身邊,目光無法從封碣受傷的手臂上移開。那片刺目的紅色讓她感到一陣眩暈,胃部不適地翻攪著。
“傷口很深,”蘇婉低聲對她說,“但他堅持要先聽完彙報。”
溫念念咬住下唇,輕輕點頭,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她看著封碣蒼白的臉,看著他因忍痛而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條,眼圈不受控製地紅了。
大廳裡的彙報仍在繼續。林猛的聲音平穩而清晰:“...擊斃掠食者二十七隻,驅散其餘。我方傷亡情況:八人陣亡,十五人重傷,輕傷者約三十人。東側防禦工事受損嚴重,需要立即修複。”
封碣的眉頭緊鎖:“陣亡者名單?”
林猛展開一卷羊皮紙,開始念出那些名字。每念出一個名字,大廳裡的氣氛就沉重一分。封碣的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眼神深邃難懂。溫念念知道,他記得他們每一個人,記得他們的麵孔,他們的故事。
當最後一個名字念完,封碣沉默良久,最終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厚待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犧牲不會被遺忘。”
他轉向負責工程的老巴頓:“東側工事修複需要多久?”
老巴頓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麵色凝重:“至少五天,城主。如果掠食者再次來襲,可能需要更久。”
“三天,”封碣的聲音不容置疑,“抽調所有可用人手,輪班作業。我會親自監督進度。”
“可是您的傷...”老巴頓擔憂地看向他仍在滲血的手臂。
“無礙。”封碣簡短地打斷,然後轉向負責後勤的瑪莎,“傷員安置如何?”
瑪莎上前一步:“醫療室已滿員,蘇醫生和助手們正在全力救治。但止血草和消毒劑嚴重不足,我已經派人去倉庫搜尋舊世界的存貨。”
聽到這裡,蘇婉終於忍不住開口:“城主,請允許我現在為您處理傷口。失血過多會影響您的判斷力。”
封碣的目光掃過全場,見主要事項已彙報完畢,終於微微點頭。
蘇婉立刻上前,熟練地解開臨時包紮。當傷口完全暴露時,溫念念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一道從手肘延伸到手腕的深長切口,皮肉外翻,邊緣泛白,顯然是被掠食者鋒利的爪子所傷。
“需要縫合,”蘇婉冷靜地判斷,取出針線,“可能會很疼,城主。”
封碣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的城防圖上,仿佛正在被處理的是彆人的傷口。
溫念念站在一旁,看著蘇婉清洗傷口,看著針線穿透皮肉,看著封碣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但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種近乎殘忍的忍耐力讓她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既有敬佩,更有難以言喻的心疼。
在蘇婉準備縫合最後一針的間隙,溫念念鼓起勇氣,向前邁了一小步。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傷口邊緣完好的皮膚。
“疼嗎?”她的聲音輕如耳語,帶著明顯的哭腔。
封碣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轉眸看她,撞入她滿含淚水的雙眼,那裡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擔憂。一種陌生的、被珍視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衝垮了他長久以來築起的情感堤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