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碣看著她那毫無陰霾、帶著依賴的笑容，眼神微動，幾不可查地“嗯”了一聲，便轉身先走了出去。隻是轉身的刹那，他緊抿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鬆動了一瞬。
用餐時也是如此。封碣依舊吃得很快，很沉默。但溫念念發現，她麵前那份乾硬的營養膏塊旁邊，不知從何時起，總會多了一小碗蘇婉特意熬製的、相對容易入口的野菜糊糊，或者幾顆看起來酸澀、但能補充維生素的野果。她偷偷問過蘇婉，蘇婉隻是笑著搖頭，表示不是她安排的。
那麼，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這些細微的改變，如同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滋潤著溫念念的心田。她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這個看似冷酷的男人，試圖從他每一個微小的動作、每一個眼神的變化中，解讀出那隱藏在冰層之下的、笨拙的溫柔。
她不再像最初那樣，僅僅因為他的靠近而恐懼顫抖。現在，當他靠近時，她依舊會心跳加速，但那加速裡，恐懼的成分在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期待、羞赧和甜蜜的複雜情愫。
這天訓練結束後，溫念念沒有立刻離開。她看著封碣正在收拾訓練器械的背影，鼓起勇氣，小聲問道：“老師……你脖子上的傷，還疼嗎？”
封碣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轉過身，看向她。女孩站在夕陽餘暉裡，眼神清澈，帶著純粹的關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那道疤痕，是他早年一次慘烈戰鬥的見證，幾乎致命。他早已習慣它的存在，甚至將其視為勳章。從未有人問過他……還疼不疼。
這種過於柔軟、直擊人心的關切，讓他感到一陣陌生的不適，卻又奇異地……熨帖。
“早好了。”他移開目光，語氣生硬地回答，試圖用冷漠掩蓋那一瞬間的心潮湧動。
“哦……”溫念念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從隨身的小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用乾淨軟布包裹的東西，遞給他，“這個……給。”
封碣看著她手心裡那個小布包，沒有接，隻是用眼神詢問。
“是蘇婉姐調的舒痕膏，雖然可能效果不大，但是……抹一點，應該會舒服些？”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不確定的羞澀。她知道這點東西對他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表達關心最直接的方式了。
封碣沉默了。他看著那小小的布包，又看看她期待中帶著忐忑的眼神，內心深處某個冰封的角落，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他伸出手，不是接過布包，而是……極其快速地、用指尖在那布包上輕輕點了一下，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然後，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刻收回手，轉身大步離開，隻留下一句：
“回去。”
溫念念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心裡那個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溫度的小布包，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一抹燦爛的、帶著無比甜意的笑容，在她臉上緩緩綻放開來。
他沒有拒絕。
他甚至……觸碰了它。
這比任何直白的言語，都更像是一種無聲的確認。
她將那個小布包緊緊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她知道，他們之間，可能永遠不會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告白，也不會有溫柔繾綣的甜言蜜語。
有的，隻是在這殘酷末世背景下，於血腥與訓練之間，悄然滋生的、笨拙卻堅定的依賴與靠近。
是冰冷鎧甲下偶然泄露的一絲暖意。
是強勢掠奪後那片刻的無措與生澀。
是沉默寡言中，用行動表達的守護與關心。
這種“心照不宣的確認”，或許不夠完美，不夠浪漫，卻無比真實，無比深刻地，烙印在了彼此的心上。
溫念念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看著前方那道挺拔冷硬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歸屬感。
風暴或許還會來臨，危險依舊潛伏在暗處。
但至少此刻，她知道，她不再是孤獨一人漂浮在這片永夜廢土之上。
她有了想要靠近的溫暖，也有了……願意為之變得堅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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