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城西廢棄區,地下管道。
黑暗,粘稠得如同實質的黑暗,幾乎要吞噬一切光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濕泥的土腥氣,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年久廢棄空間的陳腐氣息。唯一的光源,是溫念念手中緊緊攥著的一小塊、散發著微弱白光的螢石——這是蘇婉塞給她的最後一件實用物品。
水滴從管道頂部不斷滴落,敲打在積水和金屬殘骸上,發出單調而令人心慌的“嘀嗒”聲。腳下是濕滑黏膩的淤泥,混雜著不知名的碎屑,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管道壁布厚厚的鏽蝕,偶爾被她不小心碰到,便會簌簌落下暗紅色的碎渣。
溫念念幾乎是匍匐前進。管道異常狹窄,有些地段甚至需要她側著身子,吸著肚子,才能勉強擠過去。冰冷的、粗糙的金屬內壁摩擦著她的衣物和皮膚,留下隱隱的刺痛。背包沉重地拖拽著她的肩膀,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不安和艱辛,時不時傳來一陣緊張的悸動。
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去想這條管道究竟通向何方,外麵又是什麼情況。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向前,找到他!
耳邊隱約能聽到從管道外傳來的、沉悶的能量武器射擊聲和爆炸聲,如同遙遠的悶雷,卻比任何聲音都更讓她膽戰心驚。每一次聲響,都讓她的心臟狠狠抽搐,催促著她加快本就踉蹌的步伐。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同——不再是絕對的黑暗,而是透過管道壁的裂縫,滲入了一些灰敗的光線,同時,外麵戰鬥的聲音也變得清晰可聞。
到了嗎?出口就在附近?
她心中一緊,更加小心地挪動。根據記憶和封碣當時的描述,出口應該在一片相對隱蔽的、半塌的建築物地基之下。
她沿著管道又前行了十幾米,果然,一個被扭曲鋼筋和混凝土塊部分掩埋的出口出現在眼前。光線和聲音正是從這裡傳來。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扒開遮擋視線的障礙,向外望去——
心臟瞬間沉到穀底。
外麵正是那片如同迷宮般的石林!而此刻,石林外圍,至少有二三十名身著啞光黑色作戰服的“墟”士兵,正以鬆散而警惕的隊形,不斷向著石林內部傾瀉著藍色的能量光束!光束擊中石柱,爆開刺目的電火花和四處飛濺的碎石!
戰鬥仍在繼續,而且異常激烈!
她能看到石林內部偶爾閃過的、屬於磐石城戰士的鎧甲反光,以及奮力擲出的短矛和射出的弩箭。但顯然,他們被完全壓製了,活動空間被壓縮得極小。
封碣……他在裡麵嗎?他怎麼樣了?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出口的位置確實隱蔽,處於一塊巨大岩石的陰影下,暫時沒有被“墟”的士兵發現。但如何穿過這片火力交織的空地,進入石林?
她想起了蘇婉給的“靜默石”。這是唯一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塊冰冷的礦石緊緊握在手心,按照蘇婉教的方法,集中精神,試圖去“激活”它。起初毫無反應,就在她快要絕望時,礦石表麵的孔洞驟然亮起了一層極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幽光,迅速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直徑約兩米左右的、幾乎看不見的透明力場,將她籠罩其中。
就是現在!
她不再猶豫,看準石林邊緣一處火力稍弱的空隙,猛地從管道口鑽出,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最近的一根石柱!
“咻——!”
一道能量光束幾乎是擦著她的後背射在她剛才停留的地麵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坑洞!溫念念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抱住冰冷的石柱,心臟狂跳得快要衝出胸腔。
幸運的是,那道幽光力場似乎起了作用。幾個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墟”士兵疑惑地朝這個方向掃描了幾下,深色鏡片上的數據流閃爍,卻沒有立刻發動攻擊,似乎失去了明確的能量信號鎖定。
溫念念不敢停留,利用石柱的掩護,如同受驚的兔子,在石林的邊緣快速移動,尋找著封碣他們的具體位置。她不敢大聲呼喊,隻能憑借直覺和偶爾看到的鎧甲反光方向摸索。
石林內部,戰鬥的痕跡隨處可見——焦黑的坑洞、散落的弩箭、破損的武器碎片,甚至……還有倒在血泊中、早已失去生息的磐石城戰士。每看到一具屍體,溫念念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終於,在繞過一根格外粗壯的石柱後,她看到了!
七八個身影正依托著幾根緊密靠攏的石柱,構築起一個簡陋的環形防線。他們人人帶傷,鎧甲破損,臉上布滿血汙和疲憊,但眼神依舊凶狠,如同被困的野獸,用手中的武器頑強地抵禦著不時從石林縫隙中射來的冷槍。
而那個背對著她,站在防線最外圍,正揮刀精準地劈開一道電芒網的身影,不是封碣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