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試圖用最委婉的方式表達抗議：“爺爺，那個……生日宴，能不能……簡單一點？我覺得不用這麼隆重……”
沈瀚山看向她的目光陡然變得深沉，帶著一種審視的壓力：“這是沈家小姐應有的體麵，也是你的責任。明白嗎？”
責任……體麵……
這些詞像大山一樣壓下來。林曉月張了張嘴，還想再掙紮一下，比如引用一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理論，或者談談“過度鋪張浪費不符合可持續發展觀”，但在沈瀚山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她慫了。
社畜麵對頂級boss的天然敬畏，讓她本能地選擇了暫時屈服。
“……明白了，爺爺。”她重新低下頭，聲音悶悶的。
就在這時，管家沉穩的腳步聲在餐廳外響起，隨即出現在門口，微微躬身彙報：“老爺，小姐，顧雲深少爺到了，正在客廳等候。”
沈瀚山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轉向林曉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雲深來了。明薇，你也過去打個招呼吧。你們年輕人，應該多接觸。”
下）
帶著一種“剛被布置了超額kpi又要去見討厭的甲方”的悲壯心情，林曉月磨磨蹭蹭地走向客廳。
還沒進門，她就感受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低氣壓。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
他背對著門口，身姿挺拔，肩線流暢。僅僅一個背影，就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峻和疏離感。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似乎正在翻閱一本財經雜誌，連指尖翻頁的動作都帶著一種天生的優雅與……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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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月調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擠出一個符合“怯懦沈明薇”人設的、帶著點緊張和討好的微笑，走了進去。
“顧……顧先生。”
聽到聲音，顧雲深合上雜誌，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極其英俊的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冷淡的直線。他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此刻正毫無溫度地落在林曉月身上，那眼神裡，沒有絲毫對未婚妻應有的溫情，隻有毫不掩飾的審視，以及一絲深藏眼底的……厭煩。
林曉月心裡那點屬於社畜的、對美好皮囊的欣賞，瞬間被這眼神凍成了冰碴子。
“沈小姐。”顧雲深開口，聲音低沉悅耳，但語氣卻冷淡得像在談論天氣，“聽說你前幾天身體不適，現在可好些了？”
他的問候純粹是出於禮節，不帶任何真實的關切。
“好，好多了，謝謝關心。”林曉月維持著假笑，心裡卻在瘋狂吐槽：裝，繼續裝！大家都不熟，搞這套虛頭巴腦的乾嘛！
對話似乎就此陷入僵局。顧雲深顯然沒有繼續交談的欲望，他的目光已經重新落回手中的雜誌，仿佛多看林曉月一眼都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讓林曉月莫名火大。在原世界，她好歹也是個技術骨乾，開會時也是能跟產品經理拍桌子據理力爭的主兒，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就在這時，管家指揮著兩名傭人，抬著一個看起來頗為沉重的、用錦緞覆蓋著的畫框一樣的東西走了進來。
“小姐，這是老爺吩咐送來的，是下個月生日宴的場地效果圖和流程安排，請您先過目。”管家說著，示意傭人將東西放在客廳中央的空地上。
錦緞掀開，露出一塊巨大的、做工極其精致的立體效果圖板。上麵用微縮模型栩栩如生地展現了宴會廳的布局、裝飾、燈光甚至餐台擺放，旁邊還附有厚厚一遝打印精美的流程文件。
林曉月看著這堪比大型項目策劃案的東西，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這得花多少時間和精力啊！有這功夫，她寧願回去寫十行代碼！
顧雲深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目光隨意地掃過那效果圖，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查的嘲諷弧度，仿佛在說：看吧，這就是你們這些千金小姐生活的全部意義，一場華而不實的表演。
他那眼神徹底點燃了林曉月心中的叛逆之火。
她看著那效果圖，腦子一抽，屬於社畜的吐槽之魂不受控製地開始燃燒。她指著圖上一個用無數水晶和鮮花裝飾的、極其繁複的拱門，用一種介於自言自語和認真提問之間的語氣，小聲嘀咕道：
“這個門……搞這麼複雜乾嘛？賓客進場會不會有‘加載延遲’？還有這個流程，致辭、表演、切蛋糕、交際舞……環節這麼密集，中間都不安排個‘茶歇摸魚’時間嗎？這用戶體驗不太行啊……”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客廳裡，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加載延遲”？“茶歇摸魚”？“用戶體驗”？
這幾個與周圍奢華格調格格不入的、充滿了互聯網黑話風格的詞彙，像幾塊石頭砸進了平靜且昂貴）的水麵。
正準備離開的管家腳步一個踉蹌，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林曉月一眼。
一直低頭看雜誌、仿佛置身事外的顧雲深，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黑眸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林曉月臉上，裡麵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愕與……荒謬感。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一樣，眉頭緊緊皺起，仿佛在確認剛才那番“胡言亂語”是否真的出自這位以怯懦和膚淺著稱的沈家小姐之口。
林曉月說完自己也愣住了，心裡“臥槽”一聲。完了完了，說禿嚕嘴了！社畜本能害死人啊！她趕緊捂住嘴巴，臉上瞬間燒了起來，是尷尬，也是驚慌。她飛快地偷瞄了一眼顧雲深，對上他那如同看精神病患者一樣的眼神，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完了，這誤會大了去了！
現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客廳斜上方的二樓回廊陰影處，一道沉穩的身影已經站立了片刻。
沈瀚山手中盤著兩枚光澤溫潤的核桃，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樓下客廳裡發生的一切。當聽到林曉月那番“驚世駭俗”的吐槽時，他那雙看透世情的眼中，並沒有如同管家和顧雲深那樣的震驚或厭惡，反而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興味。
他看著樓下那個捂著嘴、滿臉通紅、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孫女，又瞥了一眼旁邊那個第一次露出如此明顯情緒波動的顧家小子，嘴角幾不可擦地微微牽動了一下。
這丫頭，醒來之後……果然變得不一樣了。
這突如其來的“胡言亂語”，這完全不符合她過往性格的用詞和思維角度……是受刺激過度的胡言亂語，還是……彆的什麼？
沈瀚山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樓下慌亂無措的林曉月，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回廊陰影處。
隻留下一句幾不可聞的低語，消散在空氣中：
“有點意思。”
而樓下，林曉月還在顧雲深那審視與困惑交織的目光中淩亂，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場小小的“翻車事故”，已經落入了最不該落入的人眼中，並且，悄然撥動了命運的齒輪。
一個看似擺爛的吐槽，究竟會在這個森嚴的豪門裡，掀起怎樣的波瀾？她這個一心隻想躺平的社畜靈魂，又該如何在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裡，繼續偽裝下去？
一切的序幕，才剛剛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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