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命運的“升職”與擺爛的終結
清晨的陽光，如同最頂尖的舞台追光，精準地穿過沈家老宅宴會廳兩側高聳的落地窗，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昂貴雪茄、古董家具漆麵以及清晨剛送來的白玫瑰混合的，一種屬於百年豪門的、沉默而厚重的氣息。
林曉月，或者說，外界所知的沈明薇，正縮在宴會廳角落一張巨大的、觸感如同凝固奶油般的絲絨沙發裡，努力將自己偽裝成一株無害的室內觀葉植物。
她身上穿著原身衣帽間裡最不起眼的一條米白色連衣裙，料子極好，剪裁卻過分端莊，生生將她這個二十出頭靈魂的朝氣壓下去三分。此刻，她正低頭專注地刷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是某個小眾論壇的頁麵，標題赫然是——《豪門生存指南：論如何優雅地摸魚並保住你的下午茶時間》。
“嘖，這樓主一看就是理論派，”她在心裡默默吐槽，“真正的摸魚，在於靈魂的超脫，而非形式的敷衍。比如現在，家族晨會，多麼嚴肅的場合，我人在這裡，靈魂已經在思考中午是吃米其林三星還是點那家新開的川菜外賣……”
距離她的靈魂莫名其妙塞進這個名叫“沈明薇”的豪門千金身體裡，已經過去了小半年。從最初的驚慌失措，到後來的試圖偽裝，再到現在的徹底“擺爛”，林曉月用她前世當了十幾年社畜積攢的全部智慧和韌性，成功地將自己從一個怯懦、透明、存在感稀薄的豪門小姐，改造為了一個……在眾人眼中“受了大刺激後性情大變”、言行舉止時常透著詭異“瘋癲”的另類。
她那些“dd是第一生產力”、“隻要我躺得夠平，內卷就卷不到我”的驚人之語，起初確實引起了軒然大波和無數非議。但時間久了，當她持之以恒地將“擺爛”進行到底，對名媛聚會、商業聯誼、才藝比拚等一切豪門標準活動敬而遠之時，大家似乎也漸漸習慣了。畢竟，一個“瘋”了的、不再構成威脅的沈家小姐，總比一個野心勃勃的要讓人安心。
這正是林曉月想要的效果。她隻想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用最小的消耗，苟住她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享受一下前世不敢想象的物質生活。
然而，今天早晨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
端坐於主位上的沈家掌舵人，沈瀚山，她的爺爺，穿著熨帖得一絲不苟的深灰色中山裝，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每一道都沉澱著歲月與權勢的重量。他並未像往常一樣，隻是簡單地聽取家族產業彙報，偶爾下達幾個指令。他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目光幾次似有意似無意地，從林曉月所在的角落掃過。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質感，讓林曉月即使埋頭手機，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冬日裡悄然覆蓋大地的寒霜，無聲，卻足以讓萬物感知。
“明薇。”
低沉而威嚴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偌大的宴會廳裡漾開漣漪。所有原本低語的、翻閱文件的、正襟危坐的人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林曉月一個激靈，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她抬起頭，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符合“沈明薇”人設的、帶著幾分怯生生和茫然的表情：“……爺爺？”
沈瀚山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紅木椅的扶手，發出規律的、如同倒計時般的篤篤聲。“你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身體想必也調養好了。總在家裡閒著，不像話。”
林曉月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來。她試圖掙紮一下：“爺爺，我……我覺得我還需要靜養，而且我在家也可以看書、學畫畫……”她搜腸刮肚地想找出幾個符合大家閨秀愛好的詞彙。
沈瀚山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那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沈家的孩子，終究要擔起責任。集團旗下，‘星耀文娛’那邊，最近業績不儘如人意。管理層需要一些新的思路。”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林曉月身上，緩慢而清晰地說道：“從下周開始，你去星耀文娛，擔任副總經理。好好鍛煉一下。”
！！！
轟隆——！
林曉月隻覺得一道驚雷在腦海裡炸開！
副、總、經、理？！
開什麼國際玩笑！她前世就是個普通社畜，最大的理想就是攢夠錢提前退休回老家種花釣魚！管理公司？還是文娛公司？她隻想當文化的消費者，不想當文化的生產者啊！尤其是這種一看就是爛攤子的公司！
“爺爺！我不行的！”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也顧不得維持什麼人設了，臉上寫滿了真實的驚恐，“我什麼都不懂，去了隻會添亂！而且……而且我對娛樂圈那些事沒興趣！”
她的話語在寂靜的宴會廳裡顯得格外突兀。幾位叔伯輩的長輩交換著眼神，有的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仿佛在說“看吧，果然爛泥扶不上牆”；有的則流露出幾分看好戲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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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瀚山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不懂可以學。興趣，也可以培養。”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千鈞之力，“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李秘書會幫你安排好。”
“爺爺……”
“明薇，”沈瀚山打斷她，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凝視著她，語氣裡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彆樣的意味，“沈家不養閒人。你的‘靜養’，該結束了。”
“……”
林曉月所有辯解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裡。她看著爺爺那雙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閃過——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副軀殼裡，早已經換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這場突如其來的“升職”，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投放”？
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那股熟悉的、屬於社畜麵對強權壓迫時的無力感，再次席卷了她。隻是這一次，壓迫她的不是老板的kpi，而是血脈的桎梏和豪門深似海的規則。
晨會在一片詭異的靜默中結束。家族成員們陸續離去，經過林曉月身邊時，目光複雜，卻無人與她交談。她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感覺那身昂貴的連衣裙此刻像一層冰冷的鎧甲，沉重地束縛著她。
陽光依舊明媚，廳內的玫瑰依舊芬芳，但林曉月卻感覺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旋渦。她的擺爛人生，她的鹹魚夢想，在這一刻，宣告徹底終結。
命運的齒輪，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一隻蒼老而有力的大手，強行扳動了軌道。
中節：社畜的“遊樂場”與初試鋒芒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月過得渾渾噩噩。抗議無效，裝病被家庭醫生輕易識破，試圖找母親哭訴也隻得到“聽你爺爺的，他總是為你好”的軟釘子回應。
她感覺自己像一隻被無形之手拎著後頸皮，即將扔進名為“職場”的鬥獸場的貓，充滿了對未知環境的恐懼和對被迫營業的憤怒。
“星耀文娛……”她趴在臥室陽台的欄杆上，有氣無力地搜索著這家公司的資料。果然，如爺爺所說，業績慘淡。旗下幾個不溫不火的歌手，一兩部投資打了水漂的網劇，管理混亂，理念陳舊，在日新月異的文娛市場裡，像一艘正在緩慢沉沒的舊船。
“讓我去當副總經理？是讓我去當背鍋俠吧！”林曉月哀嚎一聲，把臉埋進柔軟的抱枕裡。
前世被工作支配的恐懼再次浮現。沒完沒了的會議、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永遠滿足不了的上司、還有那該死的、懸在頭頂的績效考核……難道她重生一次，就是為了換個地方繼續當社畜？而且是從底層社畜升級為……背鍋俠社畜？
不甘心啊！她好不容易才適應了米蟲的生活！
然而，深植於靈魂的社畜本能，卻在絕望中開始悄然運轉。既然無法反抗，那麼，能不能……換個姿勢享受？
她重新拿起平板，更仔細地翻閱星耀的資料。看著那些陳舊到掉牙的宣發方案、那些對市場趨勢誤判到離譜的項目書、那些效率低下到令人發指的內部流程……前世在某互聯網大廠被蹂躪出的職業素養，讓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開始在心裡吐槽、分析、甚至……構思解決方案。
“這個推廣方案，還停留在十年前砸錢買硬廣的模式，完全不懂社交媒體矩陣和ko投放啊！”
“藝人定位模糊，什麼都想沾，結果毫無記憶點。”
“內部審批流程長達十幾個節點，等流程走完，市場熱點早涼透了！”
“……”
吐槽著吐槽著，一個荒謬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驟然點亮了她的腦海。
如果……如果她把這家公司，當成一個大型的、真實的、經費充足的……“模擬經營遊戲”呢？
前世她可是這類遊戲的忠實粉絲！雖然現實更複雜，但核心邏輯是相通的——資源整合、效率優化、抓住用戶觀眾）痛點、打造爆款產品內容）。
反正已經回不去了，反正爺爺把她扔過去，估計也沒指望她真能做出什麼成績，大概率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豪門博弈或者……試探？那她何不利用這個機會，把這個“副總經理”的職位，當成一個高級遊樂場？
用她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被互聯網和海量信息洗禮過的思維，對這個陳舊的公司進行一番“降維打擊”？成功了，算她牛逼，體驗一把當大佬的快感；失敗了，反正有沈家兜底，她也不損失什麼，正好坐實她“廢物”的名頭，以後更能理直氣壯地擺爛。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般在她心裡瘋長。
一絲久違的、屬於前世挑戰高難度項目時的興奮感，混合著破罐子破摔的詭異勇氣，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沮喪和恐懼。
“好！”林曉月猛地從躺椅上坐起來，眼睛裡有光在閃爍，“不就是換個地方摸魚嗎？高級摸魚，就是要把魚塘攪活，讓所有人都覺得你在努力工作，實際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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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電腦，不再是被動地接收信息，而是開始主動搜集這個平行世界文娛市場的詳細數據、用戶畫像、流行趨勢。她發現，這個世界的文娛產業，雖然科技水平與她前世相仿，但在運營理念、內容創新和用戶互動上，卻相對滯後許多。很多在她前世已經被驗證成功的玩法，在這裡還是一片藍海。
一種屬於“先知”的、微妙的優越感和掌控感，開始在她心中滋生。
一周後，林曉月，頂著“沈明薇”的名字和“沈家小姐”的光環或者說陰影），在沈瀚山指派的一位精明乾練的李秘書的陪同下，踏入了星耀文娛所在的那棟位於市中心、外表光鮮但內裡似乎已顯疲態的寫字樓。
她的到來，在公司內部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
員工們表麵上恭敬，眼神裡卻充滿了好奇、審視，以及毫不掩飾的懷疑。一個傳聞中“瘋了”的、從未接觸過具體業務的豪門千金，空降到這樣一個關鍵位置？這簡直是沈家放棄星耀的信號吧！
總經理是一位姓王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言語熱情，但眼底深處的那抹圓滑和算計，沒能逃過林曉月前世練就的“察言觀色”技能。他大概把她當成了需要小心供奉起來的瓷娃娃，或者……隨時準備甩鍋的對象。
林曉月沒有理會這些暗流湧動。她穿著原身衣櫃裡一套相對乾練的淺灰色西裝套裙雖然內心吐槽了一萬遍這老氣的款式），臉上掛著一種介於“我是來打醬油的”和“彆惹我我後台很硬”之間的微妙表情，走進了分配給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視野開闊，裝修豪華，但總透著一股沒人氣的冷清。
她沒有像眾人預料的那樣，召開全體員工大會發表就職演說，或者找各部門負責人一一談話立威。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讓李秘書搬來了公司近三年所有的項目報告、財務報表、人事檔案、以及……員工食堂的菜單和下午茶采購清單。
然後，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開始了瘋狂的“閱讀”模式。
不同的是，她看的不僅僅是數字和文字。她運用前世做市場調研和用戶分析的方法，交叉比對數據，尋找邏輯漏洞；她關注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比如哪個項目的員工加班費異常的高可能意味著管理效率低下），哪個藝人的社交媒體數據有微妙的水分可能意味著虛假繁榮），甚至從下午茶的口碑裡，側麵推斷公司的人心向背和行政部門的辦事能力。
幾天後，在一次例行管理層會議上，當王總照本宣科地彙報著一個名為《星光璀璨》的偶像養成項目計劃書，大談特談邀請知名導師、打造頂級舞台、投入巨資宣傳時，一直安靜坐在副位，仿佛在神遊天外的林曉月，突然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還帶著一點刻意維持的、屬於“沈明薇”的軟糯，但說出的話，卻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切開了華麗包裝下的膿瘡。
“王總，這個項目預算裡，舞台搭建和導師費用的占比超過了總預算的65，而內容研發和選手前期培養的投入，不到10。”
“根據市場部的報告，同類選秀節目最近一年已經出現了三檔，觀眾審美疲勞指數正在上升。我們沿用三年前的策劃模板，確定不是去當炮灰嗎？”
“還有，這份ppt第27頁提到的‘引爆社交媒體’策略，具體執行方案寫的是‘聯係各大平台進行資源推廣’。能具體到是哪些平台？預計投放多少ko和達人？內容切入點是什麼？預期互動數據目標是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