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調查組的雙刃劍
星耀文娛的辦公區,仿佛一夜之間被無形的寒流侵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粘稠的、名為“審查”的壓抑。每個人的腳步聲都下意識放輕,交談聲壓低,連打印機吐紙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刺耳。董事會特彆調查組的進駐,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池塘,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令人窒息的漩渦。
調查組的組長姓嚴,一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獨立董事。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看人時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審視靈魂深處的賬本。他帶來的兩名助理,一男一女,同樣表情寡淡,行動利落,像兩台精密運行的儀器。他們占用了一間最大的會議室,門上貼著“臨時調查辦公室”的打印紙條,那扇門開合之間,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秘密和勇氣。
王至誠展現出了與他平日庸碌形象截然不同的“高效”與“配合”。他親自為調查組安排一切所需,笑容可掬,語氣謙和,仿佛一位儘心儘力配合上級檢查的模範員工。然而,在這層溫良恭儉讓的表皮之下,冰冷的暗流正悄然湧動。林曉月通過趙小暖那個逐漸成型的小小“情報網”,得知王至誠正在逐個“約談”關鍵部門的中層管理者,話語間或明或暗地施壓,提醒他們“謹言慎行”,“認清誰才是真正掌握局麵的人”。
“大佬,財務部的劉經理剛才從王總辦公室出來,臉色很不好看。”趙小暖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溜進林曉月的辦公室,壓低聲音彙報,“還有藝人經紀部的張總監,聽說昨天和王總密談了很久……”
林曉月坐在辦公桌後,麵前攤開著《山海幻想錄》的項目資料。她揉了揉眉心,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種無處不在的、軟刀子割肉般的內耗,讓她這個前世隻想安穩摸魚的社畜,感到由衷的疲憊和煩躁。
“好想擺爛啊……”她在心裡哀嚎,“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玩什麼宮心計?讓我回去躺著刷劇點外賣不行嗎?”
然而,目光掃過桌上蘇瑾那首《逆風行》的手寫歌詞,看到窗外樓下偶爾經過的、抱著畫板行色匆匆的老周,她那點鹹魚念頭又被強行壓了下去。她可以擺爛,但那些因為信任她而重新燃起希望的人呢?他們可能會被這潭渾水徹底吞沒。
“知道了。”林曉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小暖,把我們所有關於《山海幻想錄》和蘇瑾項目的資料,包括在地下室工作的每一個時間節點、人員投入、甚至訂外賣的票據,全部整理出來,形成完整的、可追溯的時間線和證據鏈。主動提交給調查組。”
“全部?”趙小暖有些驚訝,“那不是……”
“示敵以弱,也要光明正大。”林曉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帶著倦意的冷笑,“我們越坦蕩,有些人就越會跳腳。把水攪渾,才能讓真正的大魚露出水麵。”這是她前世在無數次會議和審查中學到的寶貴經驗——有時候,絕對的透明,反而是最好的防禦。
當天下午,林曉月親自將厚厚一摞資料送到了嚴組長的臨時辦公室。她的態度不卑不亢,語氣平靜:“嚴組長,這是您要求提供的,關於我分管期間所有項目的詳細資料。包括星耀文娛近期備受關注的《山海幻想錄》概念短片項目,以及練習生蘇瑾的相關情況。所有流程、投入、產出,均在列,歡迎核查。”
嚴組長抬起眼皮,鏡片後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從她平靜的外表下看出些什麼。最終,他隻是微微頷首:“沈副總效率很高。我們會仔細核驗。”
接下來的幾天,調查組果然找了不少人談話。氣氛愈發緊張。當蘇瑾被叫去問話時,林曉月的心也提了一下。她了解蘇瑾的性格,擔心她在壓力下會說出什麼過激的言論,或者被對方引導掉入語言陷阱。
然而,蘇瑾回來時,表情雖然比平時更冷硬幾分,眼神卻異常清澈。她對林曉月說:“他們問我對公司舊製度的看法。我說了,我說那樣的製度,就像給鳥兒鍍金的籠子,看起來華麗,卻會磨掉它飛行的力氣。”她頓了頓,看向林曉月,聲音很低,卻很堅定,“我還說,現在……至少有人願意試著打開籠子了。”
林曉月怔住了。看著蘇瑾那雙純粹而執拗的眼睛,她心裡那點因為被迫營業而產生的怨氣,忽然就消散了不少。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無法真正擺爛的原因——總有一些人,一些夢想,值得去守護,哪怕過程如此糟心。
調查,如同一把懸在頭頂的雙刃劍,既帶來壓迫,也開始映照出不同人麵具下的真實麵容。
中節:數據迷霧戰
王至誠的反擊,比林曉月預想的更為卑劣和直接。他顯然深知,在商業世界裡,有時候冰冷的數字,比任何慷慨陳詞都更具殺傷力,也更容易偽造。
一份經過“精心加工”的財務報表副本,被匿名遞交到了調查組,並很快在部分董事和小股東中間流傳開來。這份報表極力誇大《山海幻想錄》項目的“實際”投入,將林曉月動用私人積蓄支付的少量補貼、利用閒置設備的折舊、甚至員工自願加班的時間成本,都折算成驚人的天文數字,與項目目前“微不足道”的預期收益僅指意向,尚無正式合同)進行對比,得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結論:沈明薇副總主導的項目,是嚴重違背商業規律、揮霍公司資源的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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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個動畫片燒了幾千萬?”
“果然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拿公司的錢玩票呢!”
“怪不得王總要反對,這誰頂得住啊……”
類似的議論,如同病毒般在公司的各個角落滋生蔓延。就連一些原本對林曉月抱有同情的中立派,看到那份看似“鐵證如山”的假報表,也開始動搖。
林曉月得知消息時,正在地下室的臨時辦公點,和老周討論短片最後一段特效的渲染問題。趙小暖氣衝衝地跑下來,手裡拿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那份流傳的假報表截圖。
“大佬!他們太無恥了!這根本就是汙蔑!”趙小暖臉漲得通紅,聲音都帶著顫音。
林曉月接過手機,快速瀏覽了一遍,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在她前世見過的職場傾軋中,不算最高明,但足夠惡心人。
“唉,我就想安安靜靜搞點創作,怎麼就這麼難呢?”她歎了口氣,語氣裡是貨真價實的無奈和想躺平的渴望。她懷念起剛穿越來時,那種雖然格格不入但至少不用操心這些破事的日子。
但抱怨歸抱怨,該動的腦子一點不能少。她很清楚,在這種數據構成的迷霧戰中,解釋和憤怒都是蒼白的,唯有拿出更真實、更有力的數據,才能破局。
“小暖,”她放下手機,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動用你的‘情報網’,想辦法拿到財務部沒有被修改過的原始數據,特彆是過去三年,王總親自批準的、那些最終打了水漂或者收益慘淡的‘傳統項目’的詳細賬目。”
“老周,你把我們項目實際的所有支出,大到軟件授權,小到買咖啡提神,每一筆都列出來,要精確到分。還有,把我們這個項目從啟動到出成果,實際用了多少時間,也精確到小時。”
“我們要做一個對比模型。”林曉月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馬克筆,“不是要比誰花錢多,而是要比,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資源投入,不同的運作模式,能產生怎樣截然不同的價值!”
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地下室燈火通明。趙小暖憑借她活潑開朗的性格和逐漸擴大的“人脈”,竟然真的從幾個對王總不滿的財務部基層員工那裡,拿到了關鍵數據。老周和幾個年輕人則埋頭整理著己方的開支記錄。林曉月則運用她前世做ppt和數據分析練就的技能,將這些龐雜的數據,整合成一個清晰、直觀的成本效益對比動態模型。
當她被調查組再次傳喚,進行質詢時,王至誠也在場,臉上帶著一絲勝券在握的假笑。
嚴組長將那份假報表推到林曉月麵前,語氣嚴肅:“沈副總,關於這份報表反映的問題,你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林曉月沒有看那份報表,而是直接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連接到了會議室的投影儀上。
“嚴組長,各位,”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我認為,判斷一個項目的價值,不能隻看投入的絕對數字,更要看其效率、創新性和未來潛力。這裡有一份我們製作的對比模型,或許能更客觀地說明問題。”
屏幕亮起,動態圖表開始流轉。左邊,是《山海幻想錄》項目真實的時間線和投入柱狀圖,金額遠低於流言,且清晰標注了每一筆錢的去向;右邊,則是王總過去主導的幾個“大製作”項目的同類數據,投入巨大,周期冗長,最終收益卻低得可憐,甚至虧損。
“我們可以看到,”林曉月用激光筆指點著屏幕,“《山海幻想錄》項目,從創意提出到概念片完成,用時不到兩個月,總投入包括折算成本)僅為傳統同類項目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它已經獲得了市場的高度關注和多家平台的合作意向,潛在價值遠超投入。”
“而某些傳統項目,”她的激光筆移到右邊,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無形的鋒芒,“投入數倍甚至數十倍於我們的資源和時間,最終產出的,卻可能是堆積在倉庫裡的滯銷周邊,或者豆瓣評分不及格的爛片。請問,哪一種模式,更符合公司的‘利益’?哪一種,才是真正的‘資源浪費’?”
她用數據說話,用對比呈現,沒有一句直接指責王至誠,但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對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