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基金會的麵紗
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隔音玻璃過濾，隻剩下輪胎碾過路麵的低沉嗡鳴。林曉月靠在後座，指尖無意識地劃著平板電腦光滑的屏幕，上麵顯示著“普羅米修斯基金會”的簡介頁麵——簡潔，高端，充斥著諸如“跨學科研究”、“認知前沿”、“人類潛能”之類宏大而模糊的詞彙，配圖是幾張極具視覺衝擊力、卻看不出具體內容的抽象科技影像。
“聽起來就像個高級點的智商稅機構，或者科幻迷的線下俱樂部。”她小聲嘀咕，把平板扔到一邊，揉了揉眉心。自從發現爺爺沈瀚山持續向這個機構彙款後，一種莫名的牽引力，混合著強烈的不安，推著她接受了對方發來的、措辭謹慎卻不容拒絕的會麵邀請。
她真的很想無視這一切。星耀剛剛走上正軌，新文創事業部忙得熱火朝天，她好不容易才從奪權的泥潭裡拔出腳，正夢想著能不能找個借口去馬爾代夫度個假，曬曬太陽，當幾天與世無爭的鹹魚。為什麼麻煩總是如影隨形？
車輛駛離繁華的市中心，進入一個環境清幽、戒備卻異常森嚴的科技園區。最終，在一棟造型極其獨特的建築前停下。那建築通體覆蓋著啞光的銀灰色金屬板材，線條流暢而冷硬，沒有任何窗戶，整體形態像是一滴巨大而凝固的水銀，又像是某種沉睡的、充滿未來感的生命體，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與其說是科研機構，這裡更像一座未來主義的現代藝術館，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近乎傲慢的靜謐。
在通過層層身份驗證和安檢，甚至進行了一次非接觸式的全身掃描後，林曉月才被一位穿著剪裁利落、麵無表情的助理引領著，走進了這座建築的內廳。
外麵的冰冷感在踏入內廳的瞬間被另一種氛圍取代。挑高極高的大廳穹頂是柔和的、自發光的材質，模擬著自然天光。巨大的曲麵屏幕如同活的壁畫，鑲嵌在牆壁上，上麵無聲地流淌著如同基因序列般複雜而優美的數據流和全息星圖。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味道——是那種高端實驗室特有的、一絲不苟的消毒水氣味，卻又詭異地混合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沉靜的檀香，仿佛科學與玄學在此地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和諧。
一位穿著淺灰色中式立領外套、頭發銀白如雪的老者靜立在廳中等待。他看起來年歲已高，但身姿挺拔，眼神澄澈銳利，不像學者，反倒更像一位久經沙場的將領，那目光掃過林曉月時，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審視，仿佛能直接讀取她大腦皮層下的所有波動。
“沈明薇小姐，”老者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他微微頷首，“我是埃利斯頓教授。很高興你能來。”
他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直接切入核心，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捕捉著林曉月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們監測到，令尊文淵先生和念卿女士，在二十年前‘啟明’計劃中止時，留下的唯一……‘意識錨點’，”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緊緊盯著林曉月，“近期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活性波動。它正在蘇醒。”
意識錨點？蘇醒？
林曉月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微微一滯。這個詞組帶著一種超越她現有認知的、令人心悸的重量。她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麵的鎮定，甚至試圖在內心吐槽以緩解壓力：“意識錨點？聽起來像是某種精神層麵的船舶固定器……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人話？”
但她知道，對方說的，很可能與她離奇的經曆、與她那些詭異的夢境、與蘇瑾那首旋律重合的新歌，息息相關。
中節：記憶的浪湧
埃利斯頓教授沒有等待林曉月的回應，似乎篤定她無法拒絕。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領她穿過大廳，走入一條更加幽靜、牆壁泛著柔和藍光的廊道。這裡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們進入一個環形的觀測室。室內沒有複雜的控製台，隻有中央一個懸浮的、不斷緩慢旋轉的複雜幾何全息影像，以及四麵環繞的、占據整個牆壁的巨大屏幕。
教授在虛空中做了幾個手勢，中央的全息影像發生變化，其中一麵牆壁屏幕亮起，開始播放一段影像。
影像質量很差，充滿噪點，像是幾十年前的老舊錄像帶轉錄而成。畫麵中，是一個充滿各種閃爍指示燈和粗糲線纜的實驗室環境與她夢境中的冰冷未來感截然不同，帶著一種原始的、探索期的粗糙）。一個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穿著過大的白色實驗服，坐在一個看起來像是牙科診療椅的改裝設備上，正漫不經心地、咿咿呀呀地哼著一小段旋律。
是年幼的沈明薇。
而當那段模糊卻依舊能分辨出輪廓的旋律，透過高品質的音響設備清晰地回蕩在觀測室時，林曉月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
那旋律……那轉音……那獨特的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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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蘇瑾“靈感突發”創作出的新歌副歌部分，高度重合！幾乎一模一樣！
怎麼會？！
一股尖銳的刺痛毫無預兆地刺入林曉月的太陽穴，仿佛有一根冰錐狠狠紮了進去！她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牆壁，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模糊。觀測室的藍光，屏幕上幼年沈明薇模糊的臉，埃利斯頓教授平靜無波的眼神……所有這些都扭曲、變形。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如同海嘯般強行湧入她腦海的畫麵——
暴雨夜。密集的雨點瘋狂敲打著實驗室的窗戶，外麵是漆黑的、扭曲的樹影。
父母的臉。沈文淵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決絕？蘇念卿的眼眶通紅，緊緊咬著下唇，手指在控製台上飛快地操作，速度快得幾乎出現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