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數據洪流中的意外浪花
星耀娛樂的副總裁辦公室，占據著這座嶄新地標建築的最佳視野。清晨的陽光如同融化的金液，潑灑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將室內冰冷的高級灰與金屬線條鍍上了一層暖意。林曉月，或者說，身體裡住著個資深社畜靈魂的沈明薇，正以一種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姿勢，癱在符合人體工學但顯然無法容納她靈魂全部重量的老板椅上。
她剛剛結束一個關於《山海幻想錄》大電影後期進度的視頻會議，耳邊還殘留著老周激情澎湃地闡述“元神粒子渲染技術如何體現上古神隻的悲憫”的餘音。林曉月揉了揉眉心，內心的小人正在瘋狂呐喊：“聽不懂，真的聽不懂啊！我隻想聽懂這個月的租金到賬提示音！”
前世二十五載，她最大的野心不過是當個快樂的包租婆，每天最大的運動量是從床頭滾到床尾，最大的決策是中午點黃燜雞還是麻辣香鍋。誰能想到，一次莫名其妙的加班猝死，竟讓她穿成了這個名叫沈明薇的豪門千金，還被迫接手了這個看似光鮮、實則內憂外患的家族企業？
“唉……”一聲飽含滄桑的歎息從她唇邊逸出，與她那張青春明媚、價值百萬妝容的臉極不相稱。她瞥了一眼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感覺每一份都像是催命符。市場分析、財務報告、競品動態……這些詞彙在她腦子裡打架，最終彙成一句話：我想擺爛，我想躺平，我想回去當我的地下室快樂宅女！
就在她準備偷偷摸出手機，刷一會兒搞笑短視頻回回血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她的首席助理，一位永遠西裝筆挺、表情管理滿分的精英男士，步履穩健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的不是令人頭疼的文件，而是一台輕薄的平板電腦。
“沈總，”助理的聲音平穩無波，但眼底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錦瑟年華》的數據爆了。”
林曉月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沒什麼興致。“爆了？又被對家水軍罵上熱搜了？還是編劇又魔改劇情被書粉衝了？”這類戲碼，她都快麻木了。娛樂圈的風浪，有時候比小孩的臉變得還快，她這個被迫營業的“跨界女王”，主要技能點都點在“極限救火”和“被動防禦”上了。
“不，是正向的。”助理將平板遞到她麵前，指尖在屏幕上輕點，調出了一係列數據圖表和輿情分析報告。“播放量二十四小時破億，豆瓣開分8.5，目前升至8.7。全網熱搜前五十，我們占了八個席位。最關鍵的是……”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主演趙小暖，個人社交媒體粉絲數量單日增長三百二十萬，超話排名空降娛樂榜第九，相關話題閱讀量突破十五億。”
“哦，爆了啊……”林曉月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隨即猛地坐直了身體，像是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等等！你說誰？趙小暖？！”
她一把奪過平板，眼睛幾乎要貼到屏幕上。那一道道陡峭上揚的曲線，不再是令人焦慮的財務赤字或股價波動，而是實實在在的、代表著人氣與認可的黃金軌跡。評論區不再是烏煙瘴氣的謾罵，而是充滿了“女鵝好可愛！”“這是什麼人間小太陽！”“反向安慰大師，學到了！”之類的鮮活評論。
《錦瑟年華》這部劇，當初立項時並不被特彆看好。一部小成本古裝輕喜劇，沒有頂級流量，沒有大ip加持，能順利拍完播出就算成功。林曉月當初力排眾議，將剛從表演係畢業、隻在幾個小劇組跑過龍套的趙小暖塞進去演女主，很大程度上是帶著點“給自家迷妹找個活兒乾，彆餓著”的心態。畢竟，趙小暖是她在大學裡偶然“撿”到的，是唯一一個在她頂著“沈明薇”這張高貴冷豔臉、內心卻瘋狂吐槽想躺平時，還能毫無障礙湊過來嘰嘰喳喳分享八卦和零食的小姑娘。
在她被家族壓力、商業聯姻、內部傾軋搞得焦頭爛額時，趙小暖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和毫無保留的信任，是她灰暗穿越生涯裡為數不多的暖色。她沒指望趙小暖能一飛衝天，隻希望這姑娘能在這行安穩立足，開心就好。
可如今，這數據洪流中掀起的巨浪，分明在告訴她——她隨手撒下的一顆種子，不僅發了芽，還眼看著要長成參天大樹了！
報告中特彆提到了幾個出圈梗：趙小暖飾演的角色在遭遇困境時的“碎碎念式”自我開解，充滿了小人物的智慧和煙火氣；麵對男主誤會時，不是哭哭啼啼而是“反向安慰”，一句“公子莫急，氣大傷身，不如我先去給您煮碗降火茶？”配上她那雙靈動無辜又帶著點狡黠的大眼睛，瞬間俘獲了無數觀眾的心。
這……這劇本當初看著也就一般下飯啊？怎麼到了趙小暖身上，就煥發出如此奇妙的化學反應？林曉月盯著屏幕上趙小暖那張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劇照，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在底層摸爬滾打，靠著“極限趕dd”和“花式摸魚”頑強生存，永遠能在夾縫中找到一點樂子的社畜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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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氣場相合”？她這個一心隻想躺平的總裁，陰差陽錯，竟然培養出了一個代表“快樂”和“真實”的明星？
助理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沈總，目前已經有十七個品牌方發來合作詢函，包括兩個一線化妝品代言。另外，三大視頻平台都希望能洽談趙小暖女士下一部戲的獨家合作。我們是否需要立刻召開緊急會議，重新評估和規劃趙小暖女士的後續發展路線？”
林曉月放下平板，身體重新靠回椅背，眼神卻不再渙散。她擺了擺手，語氣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疲憊，又混合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欣慰：“急什麼……讓子彈再飛一會兒。通知公關部和藝人經紀部，穩住，彆瞎操作，彆過度消費熱度。另外……”她沉吟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告訴小暖，晚上我請她吃飯。”
助理應聲退下。辦公室重新恢複了安靜，隻有陽光移動時細微的聲響。林曉月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內心那艘總是想著靠岸躺平的小船，似乎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浪潮，輕輕地、不容拒絕地，推向了更深的海域。
“真是……想偷偷懶都不行啊。”她低聲嘟囔了一句，認命般地拿起了下一份待批文件。隻是這一次，筆尖落下的力道，似乎比往常要堅定些許。
中節：火鍋氤氳與不變的初心
城市的夜晚，是被霓虹燈點燃的另一個白晝。星耀娛樂附近的這家高端火鍋店，隱秘性極好，是林曉月偶爾想要逃離公司食堂和應酬酒局時的私人據點。
包間裡，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地翻滾著，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外的車水馬龍，也柔和了室內過於精致的裝修。空氣中彌漫著牛油與辣椒的濃烈香氣，這對於前世是川渝人士的林曉月而言，是比任何高級香水都更能撫慰靈魂的味道。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像小炮彈一樣衝了進來，帶著室外的微涼和蓬勃的朝氣。
“大佬！我來啦！”
趙小暖穿著一身舒適的衛衣牛仔褲，素麵朝天，頭發隨意地紮成個丸子頭，臉上因為奔跑而泛著紅暈。她那雙標誌性的、仿佛永遠盛著星光的大眼睛，此刻更是亮得驚人，幾乎要蓋過包間裡的水晶吊燈。
與屏幕上那個古靈精怪的角色不同，眼前的趙小暖，更多了幾分真實的、不設防的雀躍。她幾乎是撲到林曉月對麵的座位上，看著滿桌的毛肚、黃喉、蝦滑，誇張地吸了吸鼻子：“哇！大佬你太好了！我今天快被采訪和拍照累死了，就惦記著這一口！”
林曉月抬眸看她，將自己麵前那碟剛剛燙好、裹滿了香油蒜泥的嫩牛肉推到趙小暖麵前，語氣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起伏的調子：“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看你這樣子，哪有點新晉流量女明星的自覺。”
趙小暖嘿嘿一笑，夾起牛肉塞進嘴裡，被燙得直抽氣，卻一臉滿足。“什麼流量不流量的，在大佬你麵前，我永遠是小跟班趙小暖！”她咽下食物，表情忽然變得認真起來，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泛紅，“大佬，謝謝你。”
林曉月夾菜的手一頓，挑眉看她：“謝我什麼？謝我請你吃火鍋？”
“不是……”趙小暖的聲音帶上了點鼻音，她放下筷子，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小學生做檢討，“謝謝你當初在那個小破劇組發現我，謝謝你相信我，把我簽進星耀。也謝謝你……在我之前被全網黑，崩潰大哭的時候，沒有放棄我，還帶我來吃火鍋，告訴我‘被罵說明有關注度，把罵聲當背景音，該吃吃該喝喝，戲演好了，耳光自然扇回去’。”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真摯，映著火鍋蒸騰的水汽，顯得格外柔軟：“沒有你，可能我早就回老家，找個班上，或者隨便嫁人了。大佬，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趙小暖。這塊蛋糕，第一口必須給你！”她說著，拿起旁邊服務員剛送進來的、寫著“恭喜《錦瑟年華》爆火”的精致小蛋糕，笨拙卻又小心翼翼地切下最大的一塊，上麵還帶著一顆完整的草莓，獻寶似的放到林曉月麵前的碟子裡。
林曉月看著那塊蛋糕，又看看趙小暖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的樣子，內心某個堅硬的、總是叫囂著“躺平萬歲”的角落，仿佛被這笨拙的溫情輕輕叩擊了一下，發出細微的龜裂聲。
她其實沒做什麼偉大的事。簽下趙小暖，最初或許隻是一時興起，或許是為了在那令人窒息的家族環境中，抓住一點屬於自己的、可控的“真實”。開導她，用的也是前世社畜自我安慰的土辦法。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冒牌貨，頂著沈明薇的殼子，行著林曉月苟且偷安之實。
可偏偏，就是這樣不認真的她，似乎……真的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
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打翻的珠寶盒，璀璨得不真實。而窗內，火鍋的熱氣模糊了界限，讓這一刻的溫暖與真誠，顯得格外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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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月沉默了幾秒，然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塊帶著草莓的蛋糕，送進嘴裡。甜膩的奶油化開，混合著草莓的微酸，味道……還不賴。
“少肉麻了。”她垂下眼睫，掩飾住眸底一閃而過的動容，聲音依舊是淡淡的，“蛋糕太甜，下次換家店。趕緊吃你的毛肚，老了就不好吃了。”
趙小暖看著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樣子，破涕為笑，重新拿起筷子，活力四射地投入了與美食的戰鬥中，嘴裡還嘰嘰喳喳地分享著劇組裡的趣事，哪個前輩誇她了，哪個對手戲演員ng次數比她還多……
林曉月安靜地聽著，偶爾應和一聲，大部分時間隻是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她看著趙小暖眉飛色舞的樣子，仿佛看到了某種蓬勃生長的植物，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這讓她想起自己那個遙不可及的、在陽台上種滿多肉然後躺著收租的夢想。
或許……守護這樣的笑容，看著這樣的生命綻放，比一個人孤獨地躺平，要有意思那麼一點點？
隻是那麼一點點。她內心的小人倔強地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