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理念的衝撞
星耀娛樂最大的環形會議室,氣壓低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光可鑒人,倒映著頂端冰冷的筒燈,也倒映著分坐兩側、神色各異的高層們緊繃的臉。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硝煙,那是不同理念、不同利益在密閉空間內激烈碰撞後殘留的灼熱碎屑。
會議的主題,是審議星耀下一個五年戰略規劃的核心草案。這份由林曉月親自牽頭、戰略部嘔心瀝血數月完成的草案,此刻正被投影在正前方的巨幅屏幕上。草案的核心,清晰得甚至有些刺眼——「加大對基礎技術研究與核心內容創新的長期投入,構建以‘ip+技術’為雙核的護城河,短期內可戰略性犧牲部分利潤率。」
林曉月坐在主位,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藍色西裝,試圖用外在的武裝來支撐內心的消耗。她剛剛用了一個小時,條分縷析地闡述了這份戰略的必要性:從《山海》大電影製作過程中遭遇的“卡脖子”技術難題,談到未來元宇宙、ai創作等趨勢下,沒有核心技術就如同沙灘城堡;從趙小暖、蘇瑾的成功案例,論證唯有持續產出獨一無二的優質內容,才能擺脫同質化競爭的紅海。
她講得口乾舌燥,感覺自己像個推銷員,在向一群精明的投資者推銷一個名叫“未來”的、回報周期長得嚇人的概念產品。內心那個鹹魚小人早已癱倒在地,吐著舌頭哀嚎:“救命……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話……我的能量條要見底了……直接簽字通過讓我回去躺著不行嗎?”
然而,回應她的,並非預想中的熱烈支持,而是一片壓抑的沉默,以及沉默之後,由三叔公沈懷仁率先發起的、尖銳的質疑。
“曉月啊,”三叔公慢條斯理地開口,手裡盤著一對油光鋥亮的文玩核桃,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刺耳。“你提出的這些……願景,聽起來是很不錯。年輕人有衝勁,有理想,是好事。”他話鋒一轉,渾濁卻精明的眼睛掃過在場眾人,“但是,我們開公司,不是搞慈善,更不是辦研究院!在座的都是股東,要對投資人負責,要對股價負責!”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投影幕布上“戰略性犧牲部分利潤率”那幾個字上,聲音陡然拔高:“犧牲利潤?說得輕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們要放棄眼前多少唾手可得的項目?意味著我們的分紅會減少,股價會波動!資本市場會怎麼看我們?會說星耀管理層好高騖遠,不務正業!”
“三叔公說得在理。”另一位與沈懷仁走得近的董事立刻附和,“技術研發是無底洞,投入巨大,產出周期太長,風險不可控!我們現在的模式很好嘛,趁著小暖、蘇瑾熱度高,多接代言,多開發衍生品,穩紮穩打地賺錢,有什麼不好?何必去冒那個險?”
“是啊,沈總,是不是再斟酌一下?我們可以適當增加研發預算,但‘戰略性犧牲’這個基調,是否過於激進了?”
質疑的聲音如同接連不斷砸向冰麵的石子,起初隻是漣漪,很快便連成一片。保守派們或苦口婆心,或言辭激烈,核心觀點隻有一個:拒絕不確定性,擁抱確定性利潤。
林曉月看著那一張張或擔憂、或算計、或純粹不願改變的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她。她理解他們的顧慮,資本天生厭惡風險。但她更清楚,停留在舒適區,依賴現有明星效應和模式複製,星耀或許能風光幾年,但最終一定會被擁有更核心技術或更新內容形態的對手淘汰。
她想告訴他們,躺平收租固然舒服,但房子也可能舊,租金也可能跌。可她不能。她隻能坐在那裡,承受著四麵八方的壓力,感覺那頂荊棘王冠越收越緊,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中節:權威的重量與無聲的疲憊
爭論持續了將近整個上午,會議室裡的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林曉月幾次試圖用更詳實的數據和案例來反駁,但理念的鴻溝,並非幾句言語就能填平。保守派們固守著他們的經驗與既得利益,寸步不讓。
最終,林曉月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試圖說服所有人。她坐直了身體,目光變得銳利而冰冷,緩緩掃過每一個持反對意見的人。那目光裡,不再有剛才闡述理想時的熱忱,隻剩下屬於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既然各位無法在理念上達成一致,”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那麼,就按照公司章程和股權結構來決策。”
她將麵前的草案合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我,沈明薇,以星耀娛樂最大個人股東及首席執行官的身份,正式提議並通過此項五年戰略規劃核心草案。”
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平淡卻重若千鈞:
“如有異議,可以依照程序,發起股東投票。或者,”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臉色鐵青的三叔公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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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選擇離開。”
會議室裡瞬間死寂。那對文玩核桃的摩擦聲也戛然而止。三叔公的臉由紅轉白,嘴唇哆嗦著,卻終究沒能再說出什麼。他清楚地知道,以林曉月如今持有的股權和在董事會的影響力,再加上沈瀚山老爺子隱約的態度,強行對抗的結果,很可能真的就是被“請”出局。
絕對的權威,在這一刻,以最直接的方式,壓下了所有的反對聲音。草案,算是強行通過了。
但林曉月感受不到絲毫勝利的喜悅。她宣布散會,看著眾人神色複雜地魚貫而出,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麵對著空曠而狼藉的會議室。
疲憊,如同深海的暗流,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將她淹沒。不是來自於工作的繁重,而是來自於這種理念的差異和內部的掣肘。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孤獨的指揮家,奮力揮舞著指揮棒,麵對的卻是一群各自為政、音調不齊的樂手。
她靠在冰涼的椅背上,閉上眼,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那種熟悉的、想要撂挑子不乾的衝動再次湧上心頭。
“何必呢……”她低聲自語,聲音裡充滿了倦怠,“找個職業經理人來管這些破事,我拿著分紅去環遊世界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在這裡,跟一群老頭子爭得麵紅耳赤……”
下節:深夜的微光與遙遠的回響
深夜,副總裁辦公室。
林曉月沒有開主燈,隻有桌上一盞複古綠罩台燈灑下一圈溫暖而孤獨的光暈。她最終還是沒能直接躺平,認命地開始處理因為白天漫長會議而積壓的文件。
處理間隙,她鬼使神差地,再次打開了那個加密的、存儲著父母遺物的文件夾。點開了那段她看過無數遍的、父母在實驗室門口的模糊合影。照片裡,年輕的父母笑容溫暖,眼神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專注。
她放大照片,目光落在母親沈清音的臉上,看著她開合的嘴唇,試圖解讀那被時光模糊的口型。憑借著一種莫名的直覺,她反複播放、慢放、對比……
終於,在一個極其短暫的幀裡,她捕捉到了母親似乎說出的幾個音節。結合上下文和母親當時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她幾乎能肯定,母親說的是:
「……技術不應是枷鎖,而應是翅膀……」
技術不應是枷鎖,而應是翅膀……
這句話,像一道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閃電,劈開了林曉月心中積鬱的陰霾與疲憊。
她想起白天會議上,三叔公他們將技術研發視為吞噬利潤的“無底洞”,是束縛公司發展的“枷鎖”。而母親,在那麼多年前,在那個更純粹的研究環境裡,就已經清晰地看到了技術的本質——它應該是解放,是賦能,是承載夢想飛向更遠地方的“翅膀”。
這一刻,她與素未謀麵的母親,隔著漫長的時光與生死,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她所堅持的,所抗爭的,並非毫無意義的理想主義,而是在踐行著父母那未儘的、對技術本質的信仰。
一股酸澀與暖流交織的情緒湧上鼻腔。她關掉視頻,將臉埋進台燈溫暖的光暈裡,仿佛能從中汲取到一絲來自血脈的力量。
孤獨感依舊如影隨形,但似乎……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她知道,內部的裂痕已然出現,未來的路上必定還會有更多的爭論與阻礙。但母親那句遙遠回響的話語,如同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在此刻悄然發芽,賦予了她繼續在這條看似孤獨的路上,走下去的、微小的卻堅定的勇氣。
隻是,這勇氣,能支撐她走多遠?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激烈的風暴,還是……終於能夠展翅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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