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塵封的協議
星耀大廈地下的核心檔案庫，空氣裡彌漫著舊紙張和電子設備散熱的特殊氣味。林曉月在一排排無聲滑動的智能檔案架間穿梭，指尖掠過一個個貼著標簽的存儲單元。她在尋找父母實驗室裡可能遺留的、關於“意識錨點”技術的更多原始資料。
“按理說，這麼重要的項目，不可能隻有令牌裡那點記錄。”她一邊嘀咕，一邊在一個標注著“未分類蘇瀾”的架子前停下。權限識彆通過，架子彈開，裡麵大多是些個人的科研筆記和家庭影像，但角落裡的一個非標準規格的加密存儲盒引起了她的注意。
盒子需要雙重密鑰。林曉月猶豫了一下，先用令牌嘗試，幽藍光芒掃過，盒子發出“哢噠”一聲輕響，但並未完全開啟。她想了想，又試著輸入了小時候家裡門鎖的密碼——那是她作為沈明薇時，父母告訴她的，號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數字”。
“嘀——”綠燈亮起，盒蓋緩緩滑開。
裡麵沒有想象中的實驗數據，隻有一份紙質已經微微發黃的合作協議草案，標題是：《關於共建“基石”全球網絡防禦係統的聯合研究備忘錄》。
林曉月拿起文件，當看到草案末尾那幾個熟悉的簽名時，她的呼吸幾乎停滯。除了父母蘇瀾和沈哲的簽名外，還有一個她無比熟悉的、鋒利而克製的筆跡——顧長河顧雲深的父親）。
而草案的附件裡，勾勒出的“基石”係統早期構想圖，其核心架構理念，與顧雲深近年來私下推動的那個秘密項目，相似得令人心驚。
“在看什麼？”顧雲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處理完公務，下來尋她。
林曉月沒有回頭，隻是將那份草案遞了過去，聲音有些發乾：“你早就知道？”
顧雲深接過文件，目光掃過簽名和內容，臉上掠過一絲極快的複雜情緒，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知道顧家與‘啟明計劃’早期有過交集，也知道父親一直在暗中支持某個網絡安全項目。但這份具體的草案……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是嗎？”林曉月轉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任何一絲隱瞞，“‘基石’……這麼巧合的名字，這麼相似的構想。你推動的項目，難道不是從這裡獲得的靈感？”
顧雲深與她坦然對視，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我承認，我了解父母輩的一些理念，並且認同其中關於未雨綢繆的部分。但我所構想的‘基石’，是基於我自己的判斷和對當前形勢的分析。曉月，很多事情，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檔案庫裡一時寂靜，隻有恒溫係統運行的微弱嗡鳴。信任的基石，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往事，敲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中節：理念的岔路
這絲疑慮，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在後續關於“基石”項目升級的討論中逐漸擴散。
在頂層辦公室的全息沙盤前，兩人針對下一代防禦網絡的構建思路，產生了首次正麵分歧。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更高效、更集中的指揮核心，”顧雲深指著沙盤中樞那個被強化標注的節點，語氣冷靜，“麵對可能存在的、超越我們理解的威脅，一個強大的、能夠快速做出最優決策的ai‘守護者’，是最高效的保障。猶豫和分散，會帶來致命的延遲。”
林曉月立刻搖頭，手指劃過沙盤上代表無數個體意識的微小光點：“不，雲深。真正的韌性來自於多樣性，來自於每一個節點的自主性和創造力。把所有人的安全係於一個‘守護者’？這太危險了！一旦它被滲透或出現邏輯錯誤，後果不堪設想。我們應該構建一個分布式的‘生命網絡’，依靠集體智慧來應對危機。”
“集體智慧？”顧雲深微微蹙眉，語氣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曉月，你不能指望在危機時刻，所有人的意識都像你一樣清醒、強大且充滿善意！人性中存在盲從、恐慌和非理性！依賴不可控的變量，才是最大的風險！”
這話像一根刺，精準地紮在了林曉月一直試圖彌合的、關於兩個世界人性認知的敏感點上。她想起了作為林曉月時見過的職場傾軋，也想起了作為沈明薇時感知到的純粹惡意。
“所以你從根本上就不相信‘人’本身，對嗎？”她的聲音冷了下來，“你認為隻有絕對的理性和控製，才能帶來秩序和安全？”
“我不是不相信人，”顧雲深試圖解釋，但話語在出口時卻變了調，“我是不相信在極端壓力下，人性的弱點不會被放大！我的方案，是基於對風險最理性的評估！”
“你的理性，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冰冷的算計！”林曉月難得地動了真氣，“把我父母未儘的理想，變成一套剝奪個體選擇權的冰冷機器？”
爭論沒有結果。顧雲深因為一個緊急通訊被叫走，留下林曉月一個人對著沙盤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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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暖探頭進來送咖啡時，感受到這凝滯的氣氛，小心翼翼地問：“大佬，和顧總……吵架了？”
林曉月端起咖啡猛灌一口，沒好氣地說：“沒什麼，就是發現某個資本家骨子裡其實是個控製狂！”
趙小暖縮了縮脖子，不敢多問，溜走了。
下節：無聲的守護
夜深了，林曉月依舊沒有回公寓的打算。她賭氣般地留在辦公室，試圖用自己的思路完善“生命網絡”模型，卻發現顧雲深指出的某些風險點，確實難以規避。這種認知讓她更加煩躁。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沉睡的城市。萬家燈火在夜色中靜謐地閃爍，每一盞燈背後，都是一個個鮮活而普通的生命。她想起聽證會上那些擔憂的麵孔，想起蘇瑾歌聲中蘊含的溫暖力量，想起“曉光”網絡連接起無數普通人時迸發的希望。
顧雲深的話或許殘酷，但並非全無道理。絕對的理想主義，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可能確實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加密線路收到一條信息，來自一個匿名的、經過多次跳轉的源頭。信息很短，隻有一句話和一張模糊的截圖。
「小心，‘基石’非彼‘基石’。目標：火種。」
截圖似乎是某段監控錄像的一幀，畫麵裡一個模糊的背影，正與她在月球背麵看到的、與陳遠交談的那個神秘男子背影高度重合。
林曉月心中巨震。這條信息是在提醒她，顧雲深推動的“基石”，可能與父母當年參與的、甚至可能被某些勢力篡改利用的“基石”不是一回事？而“火種”，顯然指的是她，或者她所承載的知識。
發信人是誰？是敵是友？
她立刻嘗試追蹤信息源，卻發現路徑已經被徹底清除，手法乾淨利落，帶著一種她隱約感到熟悉的風格。
這一夜，林曉月徹底無眠。
第二天清晨，顧雲深回到辦公室，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也一夜未眠。他看到林曉月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邊還亮著屏幕，上麵是她修改到一半的、嘗試融合兩種思路的新模型草圖。
他沉默地走過去，將滑落的外套輕輕披在她肩上。
林曉月在淺眠中動了動，沒有醒。
顧雲深凝視著她疲憊的睡顏，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無奈，或許還有一絲未能說出口的……更深層的擔憂。他俯身，極輕地在她發梢落下一個吻，如同一個無聲的誓言。
當林曉月醒來時，發現身上披著的外套，和桌上多了一杯溫熱的、她最喜歡的豆漿。顧雲深已經不在辦公室了。
她看著那杯豆漿，又看了看屏幕上自己那個不成熟的融合模型，煩躁的心情平複了些許。她拿起通訊器，給顧雲深發了一條信息：
「下午三點，會議室。聊聊‘守護者’和‘生命網絡’能不能共生。」
有些分歧，無法回避。有些信任，需要在碰撞中淬煉。而隱藏在往事漣漪下的暗流，似乎正悄然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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