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晨光艱難地刺破天風城上空的薄霧,卻驅不散籠罩在淩家府邸上空那無形的陰霾。往日還算清靜的淩家,此刻如同煮沸的油鍋,喧嘩的人聲從中心區域的演武場方向隱隱傳來,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躁動與期待。
家族大比!
這個決定年輕一代資源分配、未來地位,甚至影響整個家族勢力格局的重要盛事,終於正式公布了!
巨大的告示張貼在演武場最顯眼的玄鐵牆上,墨跡淋漓,字字如刀:
“淩氏家族,甲子大比,啟!”
“凡我淩家子弟,年不滿二十者,皆可報名!”
“魁首:下品靈石百枚!聚氣丹三瓶!玄階下品武技任選其一!入武技閣二層參悟三日!”
“次席:下品靈石五十枚!聚氣丹兩瓶!入武技閣一層七日!”
“三甲:下品靈石三十枚!聚氣丹一瓶!黃階極品武技一門!”
“另,表現優異者,可得長老會關注,重點培養!”
豐厚的獎勵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瞬間在年輕一輩中激起了滔天巨浪!靈石是修煉的硬通貨,聚氣丹能加速凝氣境修煉,武技閣更是淩家立族之根本,收藏著無數令人垂涎的功法秘技!尤其是魁首那玄階武技和武技閣二層的參悟資格,足以讓任何凝氣境修士為之瘋狂!
演武場周圍早已人頭攢動,年輕的淩家子弟們圍在告示前,興奮地議論著,摩拳擦掌,眼中燃燒著渴望的火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興奮和濃濃的火藥味。
然而,這份喧囂與火熱,卻絲毫未能波及家族深處那座象征著最高權力的議事廳。
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高大的廳堂,由堅硬的黑曜石砌成,光線透過高窗上鑲嵌的彩色琉璃,投下斑駁而肅穆的光影。兩排由百年鐵木打造的座椅分列左右,此刻坐滿了淩家的實權人物——各位長老。他們或閉目養神,或眉頭緊鎖,或眼神閃爍,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重。
主位之上,端坐著淩家當代族長,淩雲的大伯——淩嘯天。他約莫五十許人,麵容方正,眼神深邃,不怒自威。隻是此刻,他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陰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扶手,發出沉悶的噠噠聲,仿佛在權衡著某種艱難的抉擇。
坐在族長右手下方首位,一個身材魁梧、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正是淩家實權長老之一,掌管家族護衛與部分坊市產業,更是淩虎的親生父親——淩振山!
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全場,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當看到族長那猶豫不決的神情時,他眼中寒光一閃,知道時機已到。
“咳!”淩振山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瞬間打破了議事廳的沉寂,將所有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他緩緩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目光直視主位上的淩嘯天,語氣看似恭敬,卻字字如刀,鋒芒畢露:“族長,諸位長老。家族大比在即,正是我淩家年輕俊傑嶄露頭角、家族遴選棟梁之材的關鍵時刻!資源有限,當用在刀刃上,用在能為家族未來增添光彩的子弟身上!”
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冰冷而銳利:“然則,我族中卻有一人,不僅無法為家族增光,反而如跗骨之蛆,持續消耗著本就不多的資源,更因其昔日恩怨,為我淩家招致無妄之災,蒙受巨大損失!”
此言一出,議事廳內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幾個與淩振山交好的長老,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淩雲!”淩振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審判意味,“此子丹田破碎,修為儘廢,已是徹頭徹尾的廢人一個!此事人儘皆知!”
“然而,他依舊頂著嫡係子弟的名頭,占據著本應屬於真正天才的資源份額!每月例份靈石、丹藥,雖微薄,積少成多亦是浪費!更遑論,他如今所居院落,雖破敗,亦是家族產業!”
他的話語極具煽動性,將淩雲描繪成一個隻知索取、毫無貢獻的寄生蟲。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淩振山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如同寒冰炸裂,“此子不知收斂,狂妄自大!前番在坊市,竟敢當眾重傷我兒淩虎!淩虎乃我淩家年輕一代翹楚,凝氣境修為,有望在此次大比中為家族爭光!卻被那廢人用不知何種陰險手段所傷,至今傷勢未愈,恐影響大比發揮!此乃斷我淩家未來臂膀!”
他聲情並茂,仿佛淩雲犯了十惡不赦之罪。
“更有甚者!”淩振山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沉重和威脅的意味,“此子與那林婉兒,與玄陰宗的恩怨,諸位心知肚明!林家對我淩家的打壓,坊市生意的萎縮,皆因此而起!留著這樣一個禍根在家族,如同抱薪救火,隨時可能引來林家和玄陰宗的雷霆之怒,將我淩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將淩雲的存在,直接上升到了家族存亡的高度!議事廳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一些原本中立的長老,臉上也露出了凝重和動搖之色。林家的陰影,玄陰宗的恐怖,是懸在淩家頭頂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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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振山環視一周,看到眾人反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換上一種痛心疾首、大義凜然的表情,對著淩嘯天躬身抱拳,聲音鏗鏘有力,如同最終宣判:
“族長!為家族計,為未來計!振山懇請長老會決議:即刻剝奪淩雲嫡係子弟身份,貶為最低等雜役!收回其所有例份資源!其所居院落,另作他用!同時,禁止其以任何身份參加此次家族大比!以免其不自量力,登台獻醜,徒增笑柄,更令我淩家顏麵掃地!”
“將此等廢人、禍根,徹底清理出我淩家核心!還家族一個清淨,將資源用在真正的希望身上!此乃振山肺腑之言,望族長與諸位長老明鑒!”
字字誅心,句句見血!直接將淩雲打入了塵埃,還要踩上幾腳,斷絕他最後一絲翻身的可能!
議事廳內陷入了更深的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族長淩嘯天身上。
淩嘯天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何嘗不知淩振山這是借題發揮,公報私仇?淩雲是他親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脈!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三年前那場變故,他心中本就存有愧疚。
然而,淩振山所言,並非全無道理。淩雲丹田破碎是事實。林家因淩雲之事遷怒淩家,導致家族產業受損也是事實。淩虎受傷,無論真相如何,確實影響了大比戰力。更重要的是,淩振山一脈勢力不小,在長老會中支持者甚眾,若強行保下淩雲,必然引發內部分裂,甚至可能給林家進一步打壓的借口……
家族穩定,家族利益……壓過了那點親情和愧疚。
淩嘯天心中天人交戰,目光掃過下方眾位長老。有人眼神閃爍避開,有人微微頷首表示讚同淩振山,隻有極少數眼中流露出不忍,卻也不敢出聲反對。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於,淩嘯天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那挺直的脊背似乎也佝僂了一分。他緩緩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
“淩長老…所言…不無道理。”
這短短幾個字,如同重錘,敲定了淩雲的命運。
淩振山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狂喜光芒,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
淩嘯天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視線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繼續用毫無波瀾的語調宣布:“經長老會…合議。即日起,剝奪淩雲嫡係子弟身份,降為…外院雜役。取消其所有例份資源。其所居院落…收回。另,禁止其參與本屆家族大比。此令…即刻生效。”
“族長英明!”淩振山第一個高聲附和,聲音洪亮,充滿了勝利者的得意。其餘支持他的長老也紛紛出聲。
“唉……”少數幾個心中不忍的長老,也隻能暗自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命令如同一道冰冷的枷鎖,迅速成型。很快,一份蓋著族長印璽和長老會聯名印記的羊皮紙文書被書寫完畢。
淩振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過文書,看也沒看,直接甩給了身後一名心腹護衛——淩安。此人獐頭鼠目,眼神陰狠,是淩振山的忠實走狗,平日裡就沒少刁難淩雲。
“淩安!”淩振山的聲音帶著殘忍的快意,“去!把這‘好消息’,親自送到我們那位‘前’嫡係少爺手裡!讓他收拾收拾,立刻滾去雜役房報到!記住,要讓他…好好體會體會家族的‘厚愛’!”
“是!長老!屬下明白!”淩安接過文書,臉上露出諂媚而惡毒的笑容,如同領了聖旨的閹宦,趾高氣揚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淩雲那破敗小院的方向走去。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麵帶譏諷的護衛,顯然是去“幫忙”清場的。
淩振山看著淩安離去的背影,臉上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猙獰笑容。小畜生,我看你這下還怎麼翻身!雜役房?那隻是開始!我要讓你在淩家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
破敗的小院,依舊沉浸在清晨的冷寂之中。院門緊閉,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屋內,淩雲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雙目微闔。他並非在修煉,而是在細細體悟著體內那全新的力量源泉——混沌丹田。
暗金色的混沌漩渦在原本丹田的位置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吞吐著精純的天地靈氣,轉化為一絲絲沉重凝練、蘊含著原始氣息的混沌靈力。這靈力流淌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之中,滋養著每一寸血肉骨骼,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感和掌控感。
凝氣境初期!
但淩雲清楚,自己這個凝氣初期,與尋常凝氣初期,有著天壤之彆!混沌靈力的品質、總量,以及對身體的淬煉程度,都遠超同階!
他緩緩引導著一縷混沌靈力彙聚於指尖,那暗金色的氣流縈繞,雖未外放,卻讓指尖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力量…”淩雲低語,眼中寒芒如星。有了這份力量,許多事情,便可以開始謀劃了。林家…玄陰宗…還有那刻骨銘心的背叛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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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砰!!!”
一聲粗暴至極的巨響,院門被一股大力狠狠踹開!腐朽的門板不堪重負,發出痛苦的呻吟,直接向內倒塌,濺起一片塵土!
“淩雲!滾出來接令!”
一聲尖銳而充滿惡意的吆喝,如同破鑼般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淩雲眉頭微蹙,眼中冷光一閃而逝。他緩緩收功,那縈繞指尖的混沌靈力悄然隱沒。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沉穩,不見絲毫慌亂。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走了出去。
院門口,以淩安為首,站著五六個身著淩家護衛服飾的漢子,個個抱著膀子,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笑和幸災樂禍。淩安手裡高高舉著一卷鑲著金邊的羊皮紙文書,下巴抬到了天上,用鼻孔看著走出來的淩雲。
小院破敗的圍牆外,此刻已經圍攏了不少被動靜吸引過來的淩家族人。有旁係的少年,有負責灑掃的下人,還有一些聞訊趕來看熱鬨的閒人。他們對著淩雲指指點點,議論聲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
“看,真的是他!那個廢人!”
“嘖嘖,安管事親自來傳令,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活該!一個廢人,還占著地方,浪費糧食!”
“聽說要貶為雜役了?嘿嘿,以後是不是得給我們倒夜香了?”
“噓…小聲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呃,好像也沒啥大了…”
“快看,他出來了!看他什麼表情!”
嘲諷、鄙夷、幸災樂禍、冷漠……種種目光如同芒刺,聚焦在淩雲身上。若換做三年前,這些人連仰望他的資格都沒有,如今卻敢如此放肆!
淩雲恍若未聞。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淩安手中的文書上,又掃過淩安那張寫滿惡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