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城,淩家府邸深處,一座僻靜小院。
晨曦微露,金芒穿透窗欞,在靜室內投下斑駁光影。淩雲盤坐於蒲團之上,周身被一層若有似無的暗金薄霧籠罩。那霧氣並非靜止,而是如活物般緩緩流轉、沉浮,每一次吐納循環,都牽引著方圓數丈內的天地靈氣,形成肉眼難辨的微小漩渦,無聲無息地彙入他體內。
識海深處,那方由混沌吞噬係統烙印下的《混沌衍天訣》煉氣篇)基礎運行軌跡,正散發出蒼茫古意。靈力在全新的路徑中奔騰,每一次流轉都仿佛遵循著宇宙初開時最原始的韻律,損耗被壓縮到極致,而每一縷被煉化提純的混沌靈力,其蘊含的沉重威能都遠超之前數倍!
嗡!
體內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卻撼動根基的輕鳴。奔騰的混沌靈力洪流驟然加速,衝擊向某個無形的壁壘。那壁壘在沉重如山的靈力反複衝刷下,終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轟然破碎!
凝氣境初期巔峰!
淩雲緩緩睜開雙眼,眸底深處,一點混沌星芒乍現即隱,如同開天辟地時殘留的光痕。他攤開手掌,心念微動。一縷凝練到極致的暗金色靈力自指尖湧出,並未外放,而是在掌心上方寸之地急速盤旋、壓縮!空氣被這股沉重的力量拉扯、扭曲,發出低沉的嗚咽,光線都為之微微彎折!
“《混沌衍天訣》,果然霸道!”淩雲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灼熱。僅僅是初步烙印,初步運行,便讓他的靈力品質與總量躍升一個台階,突破水到渠成。混沌丹田的旋轉更加穩定深邃,其容納上限,更是隱隱鬆動,仿佛一方正在緩慢擴張的微型宇宙。
“篤篤篤。”
敲門聲輕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
“雲少爺,”門外是族長淩嘯天特意指派照顧他起居的忠仆老福,聲音帶著激動,“府門外…城主府來人了!陣仗不小!族長請您速去正門廣場!”
城主府?林婉兒!
淩雲眼中寒光驟凝,指尖那縷壓縮旋轉的混沌靈力無聲潰散,隻留下掌心一片被無形力量扭曲過的空氣波紋。該來的,終究來了。他起身,撣了撣並無灰塵的青色布袍,麵容平靜無波,唯有眼底深處,翻湧著冰冷刺骨的殺意。
“知道了。”
淩府大門前,原本開闊的演武廣場此刻人頭攢動。
淩家族人幾乎儘數被驚動,從各處彙聚而來,臉上帶著驚疑、憤怒、茫然,更多的是一種屈辱的壓抑感。他們被無形的力量推擠著,在廣場中央讓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空地核心,一隊人馬趾高氣揚,與淩家眾人形成鮮明對比。
為首者,是一個身著錦緞勁裝、腰懸長刀的中年男子。他麵色倨傲,下頜微抬,眼神掃過周圍淩家族人時,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叫林魁,城主府侍衛副統領,林婉兒的心腹爪牙,凝氣境後期修為,氣息沉凝狠戾。在他身後,八名同樣身著城主府製式皮甲、手持長戟的精悍護衛一字排開,個個眼神銳利,渾身散發著剽悍的鐵血氣息,修為皆在凝氣中期。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彌漫開來,壓得許多修為低微的淩家子弟呼吸不暢,麵色發白。
淩嘯天站在淩家眾人最前方,麵色沉凝如水,眼神複雜地看著林魁和他身後的儀仗。幾位長老分立兩側,淩振山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淩族長,”林魁的聲音不大,卻灌注了靈力,清晰地傳遍整個廣場,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意味,“奉城主府大小姐林婉兒之命,特來貴府,了結一樁舊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尤其在那些年輕子弟憤怒卻敢怒不敢言的臉上停頓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這才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卷軸以金絲鑲邊,材質華貴,卻透著一股冰冷的疏離。
“此乃,我家小姐親筆所書的退婚文書!”林魁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布聖旨,“念!”
他身後一名護衛立刻上前一步,接過卷軸,唰地一聲展開,清了清嗓子,用同樣灌注了靈力的、刻板而充滿羞辱意味的語調,高聲宣讀:
“城主府千金林婉兒,諭淩家廢子淩雲:”
“昔年幼時無知,蒙蔽視聽,誤信汝之虛妄天才之名,倉促定下婚約,實乃本小姐畢生之恥!”
“今汝丹田儘碎,淪為凡俗廢人,形如枯槁,神同朽木!不思苟延殘喘於角落,反借家族餘蔭,於大比中逞凶鬥狠,行跡粗鄙,狀若瘋犬!實乃天風城之恥,蒼瀾域之笑柄!”
“汝之存在,如汙泥之於皓月,腐草之於芝蘭!本小姐天姿國色,前程似錦,豈能與你這等卑賤如塵、癩蛤蟆妄想的廢人有所牽連?每每思及曾與汝有婚約之名,便覺羞憤欲死,如鯁在喉!”
“特此,昭告淩家上下,告諭天風城內外:此婚約,作廢!從今往後,林婉兒與淩雲,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汝這廢人,若還有半分廉恥,便該自絕於世,或尋一陰暗角落了此殘生,莫再汙了本小姐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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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所有淩家人的心窩!
“放肆!”一位脾氣火爆的年輕族人再也忍不住,漲紅了臉怒吼出聲,“林婉兒欺人太甚!”
“就是!我淩家再不如前,也容不得如此羞辱!”有人附和,聲音卻帶著顫抖。
“退婚便退婚,何必如此惡毒!”
憤怒的低語在人群中蔓延,如同壓抑的火山。然而,當林魁那冰冷如刀、凝氣後期巔峰的威壓如同實質般橫掃而過時,所有的聲音瞬間被掐滅。那幾個出頭的年輕族人如遭重擊,臉色煞白,踉蹌後退,嘴角甚至溢出一絲鮮血。冰冷的恐懼瞬間取代了憤怒,廣場上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屈辱的沉默。
淩嘯天雙拳緊握,指節捏得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屬於凝氣境大圓滿的強悍氣息在他體內翻騰,幾乎要破體而出!他身後的幾位長老也是麵色鐵青,眼中怒火熊熊。淩振山卻低下頭,掩飾住眼中閃過的快意和幸災樂禍。
“哼!”林魁冷哼一聲,對淩家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仿佛隻是拍飛了幾隻惱人的蒼蠅。他臉上帶著施舍般的笑容,從腰間解下一個錦袋。錦袋以名貴的雲紋綢緞製成,繡工精巧,一看便價值不菲。
他掂了掂錦袋,裡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然後,在數萬道屈辱、憤怒、複雜的目光注視下,他手臂隨意一揚,如同丟棄垃圾。
“咻!”
錦袋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啪”的一聲,精準地摔落在淩嘯天腳前不到三尺的青石地麵上。塵土微微揚起。
“我家小姐念及舊情,宅心仁厚。”林魁的聲音充滿了戲謔和輕蔑,如同在評價路邊的乞丐,“念你淩雲好歹曾掛過她未婚夫的名頭,如今又成了個隻會打架的廢人,怕你日後餓死街頭,有損城主府名聲。特賞你靈石三塊!”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向人群後方,仿佛在搜尋淩雲的身影,嘴角的譏諷幾乎要溢出來。
“拿著吧,夠你這廢人下半輩子買些糙米,苟活於世了!也算全了小姐最後一點慈悲之心!”話音未落,他身後那些城主府護衛便發出一陣毫不掩飾的、刺耳的哄笑聲,如同鋼針紮在每一個淩家人的耳膜上。
哄笑聲在死寂的廣場上回蕩,格外刺耳。淩家族人一個個麵紅耳赤,羞憤欲絕,更有年輕氣盛者死死咬著嘴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而不自知。淩嘯天胸膛劇烈起伏,那錦袋落地的聲音,如同重錘砸在他的心上,更砸在整個淩家的臉麵上!
就在這時——
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分開,一道身影,緩緩從後方走了出來。
正是淩雲。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袍,身形在魁梧的林魁和剽悍的護衛麵前顯得有些單薄。但此刻,他身上再無半分三日前的狼狽與浴血,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平靜。臉色甚至因為剛剛突破而顯得有些紅潤,但那雙眼睛,卻冷得如同萬載玄冰,深邃得仿佛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
他步履沉穩,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而規律的聲響。這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的哄笑和粗重的喘息。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淩家人屈辱的、擔憂的、驚疑的,還是林魁等人輕蔑的、戲謔的、等著看好戲的,都牢牢地釘在了他的身上。
他徑直走到那摔落在地的錦袋旁,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然後,在數萬道目光的聚焦下,他彎下了腰。
林魁臉上的譏誚更濃了,幾乎要笑出聲來。廢物就是廢物,在絕對的威壓和羞辱麵前,終究還是低下了頭,去撿那施舍的三塊靈石!他身後的護衛們更是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
然而,淩雲的手並未伸向錦袋的口繩。
他的左手,五指張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覆蓋在了那華貴的雲紋錦袋之上。
沒有劇烈的靈力波動,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層極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暗金色光暈,瞬間覆蓋了他的手掌和掌下的錦袋。那光暈流轉間,帶著一種沉重、內斂、仿佛能碾碎萬物的恐怖氣息!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直接在所有人靈魂深處響起的顫鳴!
在林魁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在那名宣讀文書的護衛瞬間凝固的驚駭表情中,在數萬淩家族人不敢置信的目光聚焦處——
那隻覆蓋著暗金光暈的手掌,輕輕一握!
噗!
如同捏碎了一個無形的氣泡。
那華貴的雲紋錦袋,連同袋中那三塊閃爍著微光的下品靈石,就在淩雲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握之下——
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