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淩雲再次恢複意識時,已是三日之後。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混合著藥香與冰雪清冽的氣息。身下是柔軟溫暖的皮毛,身上蓋著輕暖的錦被。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由冰晶構築的穹頂,柔和的光線透過冰壁灑下,帶著朦朧的光暈。這裡是飄雪城核心堡壘內的靜室。
劇痛!依舊是深入骨髓、撕裂神魂的劇痛!但比起昏迷前的油儘燈枯、瀕臨崩潰,此刻的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不堪,如同被掏空,但至少本源未損,混沌道種在識海中緩緩旋轉,散發著微弱卻堅韌的灰蒙光芒,自行吸收著天地間稀薄的靈氣,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軀體。
“你醒了?”一個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關切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淩雲微微側頭,看到葉清雪靜靜地坐在床邊的冰椅上。她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冰藍色劍袍,遮掩了之前的傷痕,但臉色依舊帶著失血後的蒼白,氣息也比全盛時期虛弱許多。顯然,她的傷勢也遠未痊愈。但那雙清冷的冰藍色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裡麵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
“清雪…”淩雲聲音依舊沙啞,但已能連貫說話,“我…昏迷了多久?外麵…怎麼樣了?”
“三天。”葉清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鬼骨敗逃,魔幡崩毀,聯軍主力在四位長老的追殺下潰不成軍,死傷慘重,餘孽已逃出北境冰原。玄陰宗、炎陽殿在北境的據點,正被我方聯軍逐一拔除。北境…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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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勝利的確認,淩雲心中還是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無數犧牲,無數血戰,終於換來了這慘烈的勝利!
“代價…很大吧?”淩雲的聲音低沉下來。
葉清雪沉默了片刻,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沉痛:“很大。冰魄宗戰死長老一位,築基執事十七人,內門弟子…三百五十二人。雪月閣…月華師叔傷及本源,金丹長老隕落兩位,築基執事二十一人,弟子…四百餘。協助守城的家族、散修…傷亡更是不計其數。飄雪城…損毀近半。”
每一個數字,都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麵孔,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今都已化作戰報上冰冷的數字。勝利的光環之下,是難以磨滅的傷痛與犧牲。
靜室內的氣氛有些沉重。
就在這時,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月無暇、玄冰真人以及…天機閣使者墨塵,一同走了進來。
月無暇臉色依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眉宇間的疲憊更深,尤其是小臂處,雖然被衣袖遮掩,但淩雲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裡殘留的、鬼骨萬魂蝕骨咒的陰毒氣息仍在頑強侵蝕。但她看向淩雲的目光,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溫和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敬意。
玄冰真人依舊氣息冰冷,但眼神中同樣帶著讚許與關切。
而墨塵,依舊是那副溫潤儒雅、仿佛超然物外的模樣,星紋白袍纖塵不染,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隻是那雙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在看向淩雲時,比上次更加幽深,仿佛蘊藏著無儘的推演與洞悉。
“淩小友,感覺如何?”月無暇率先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暖意。
“多謝前輩掛念,撿回一條命,還需時日調養。”淩雲掙紮著想坐起來,被葉清雪輕輕按住。
“躺著就好。”月無暇擺擺手,“你為飄雪城,為北境所做的一切,我等銘記於心。若無你力挽狂瀾,擊毀魔幡,重創枯骨,飄雪城早已化為鬼域,北境生靈塗炭。此戰首功,非你莫屬!”
“淩雲小友,老身代冰魄宗上下,謝你救命之恩!”玄冰真人對著淩雲,鄭重地拱手一禮。這禮,發自肺腑。
淩雲連忙道:“前輩折煞晚輩了!守土抗魔,分內之事。若無月華前輩、玄冰前輩、諸位長老拚死相抗,若無城中弟子浴血奮戰,淩雲縱有通天之能,也獨木難支。”
墨塵在一旁靜靜看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並未插話,隻是目光在淩雲身上流轉,仿佛在觀察著什麼。
寒暄片刻,月無暇看向墨塵:“墨塵長老此次前來,是專程為淩雲小友而來。”
淩雲目光轉向墨塵。
墨塵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溫潤的目光落在淩雲身上,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欣賞:“淩雲小友,三日之前,魔域崩解,枯骨敗逃之戰,墨某有幸,於雲端之上,儘收眼底。”
他的聲音平和,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淩雲心中激起波瀾。雲端之上?也就是說,墨塵一直在旁觀?那他是否看到了自己最後催動歸墟漩渦時爆發出的、遠超築基極限的混沌本源之力?是否看到了混沌戒那最後一絲異動?
墨塵仿佛看穿了淩雲的心思,笑容不變,語氣依舊溫和:“小友不必多慮。天機閣觀星望氣,演算天機,卻非事無巨細皆要窺探。鬼骨倒行逆施,祭煉魔幡,有傷天和,其敗亡乃是定數。小友身負奇力,於絕境中力挽狂瀾,救北境於水火,此乃大功德,亦是…大因果。”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仿佛穿透了靜室的冰壁,望向了冥冥不可知的遠方:“北境戰事,至此已塵埃落定。鬼骨雖逃,但根基被毀,道基重創,百年內難以恢複元氣。玄陰宗、炎陽殿經此一役,亦是元氣大傷,短期內無力再犯。飄雪城雖損毀嚴重,但有月華仙子、玄冰道友坐鎮,有烈陽真人已被妥善安置療傷)承諾相助,更有此戰凝聚的無敵之勢,重建輝煌,指日可待。”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淩雲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了然:“然,此地對小友而言,恐非久留之地。”
淩雲心頭一凜,混沌眼眸微微眯起:“墨長老此言何意?”
墨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從寬大的星紋袖袍中,取出一物。
此物並非之前給予的“星紋傳訊令”,而是一枚更加古樸、更加神秘的令牌。
令牌通體呈現深邃的暗金色,非金非玉,材質溫潤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令牌正麵,不再是星辰軌跡,而是一幅極其繁複玄奧的圖案:一片混沌鴻蒙之中,一株晶瑩剔透、脈絡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巨樹虛影若隱若現,巨樹之下,是一座被無儘星光繚繞、仿佛懸浮於九天之上的恢弘城池剪影!令牌背麵,則是一個古老蒼勁、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的篆字——“機”!
令牌出現的刹那,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承載著萬古歲月與無儘星辰的磅礴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靜室!月無暇、玄冰真人這等金丹強者,在這股氣息麵前,都感到心神微震,仿佛麵對著一片無垠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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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我天機閣至高信物之一——‘混沌天機令’。”墨塵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他將令牌遞向淩雲。
“混沌天機令?”淩雲心中劇震!這名字…混沌!
“淩雲小友,”墨塵凝視著淩雲,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北境戰火已熄,然你之道路,方才啟程。閣主有令,特邀你前往中央大陸核心,天機閣總壇所在——‘天機城’一敘。”
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淩雲靈魂最深處的渴望與迷茫:“關於那早已湮滅於時光長河的‘混沌古族’,關於你體內那古老蒼茫的血脈之力,關於你苦苦追尋的身世之謎…或許,在那座彙聚了諸天萬界智慧與秘密的‘天機城’中,有你想要追尋的答案。”
墨塵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卻又給予了最大的尊重:“當然,大道之途,選擇在你。去與不去,何時去,全憑你淩雲之意。”
他的目光掃過靜室,掃過窗外那雖然殘破卻開始煥發生機的飄雪城,意有所指:“此地,已無法承載你未來的風雲。你的戰場,在更廣闊的天地,在更莫測的因果之中。鬼骨雖逃,但其背後牽扯的勢力,以及…你血脈之力暴露後可能引來的目光,都非北境所能承受。留下,對你,對飄雪城,皆非善局。”
靜室內一片沉寂。
月無暇和玄冰真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複雜與釋然。她們明白墨塵所言非虛。淩雲此戰展現出的潛力與秘密,太過驚世駭俗。擊毀準道器,重創金丹後期,這早已超越了築基修士的範疇!混沌之力,混沌古族…這些名詞背後牽扯的因果,足以讓整個靈界為之震動!飄雪城,確實已非淩雲久留之地。留下他,隻會給他帶來無窮追殺,也會給剛剛經曆浩劫的飄雪城帶來滅頂之災。
葉清雪扶著淩雲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冰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與擔憂。
淩雲的目光,緊緊盯著墨塵手中那枚散發著浩瀚星辰與混沌氣息的“混沌天機令”。令牌入手微沉,冰涼,卻又仿佛與他的混沌血脈隱隱呼應,傳遞來一種古老而親切的呼喚。
中央大陸…天機城…混沌古族…身世之謎…母親!
這些詞彙如同驚雷,在他識海中炸響!一股難以抑製的渴望與衝動,如同火山般在胸中奔湧!
他緩緩抬起頭,混沌眼眸中,疲憊與虛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銳利所取代。他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北境的冰雪與重建的喧囂,投向了那遙遠而神秘的中央大陸。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了那枚沉甸甸的“混沌天機令”!
入手冰涼,卻仿佛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
“天機城…”淩雲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斬斷過往、迎接未來的決絕,“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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