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蘊含混沌真意的“偽魂火”,被它接受了!
淩雲心中巨石落地,沒有絲毫遲疑,一步踏出!
腳下是濕滑冰冷的骸骨船體,觸感堅硬而怪異,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濃鬱的屍油與怨念混合的惡臭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混沌領域的光暈緊緊包裹著全身,灰金色的光芒流轉,將侵襲而來的汙穢氣息強行隔絕、湮滅。
他穩穩地站在了這艘由巨大骸骨拚湊而成的怪異小舟之上,與那身披破爛鬥篷的骷髏擺渡人,相距不過三尺。
嗡!
就在淩雲雙腳踏上骨舟的瞬間,整艘骨舟微微一沉,船體縫隙間填充的黑色瀝青狀凝固物泛起幽光。白骨長篙無聲無息地探入渾濁粘稠的弱水之中,輕輕一點。
沒有水花,沒有波瀾。
骨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濕滑的黑色河岸,平穩地滑入了弱水河的中心,朝著對岸那片被更加濃稠灰霧籠罩的未知區域駛去。
死寂,再次成為唯一的主旋律。
骨舟破開粘稠如墨的弱水,船頭犁開一道細微的v形波紋,波紋兩側,渾濁的河水如同凝固的油脂般緩緩分開,又在船尾悄然合攏,不留一絲痕跡。唯有船底與弱水接觸的地方,發出極其細微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沙沙”聲,那是死亡法則與承載著混沌之力的骸骨船體在無聲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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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領域的光芒,成了這無邊黑暗與死寂中唯一的燈塔。微弱的光暈照亮了周圍數丈方圓渾濁的河水。河水之下,影影綽綽。巨大的、形態扭曲的黑影如同潛伏的史前巨獸,在船體周圍緩緩遊弋,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它們似乎在忌憚著什麼,不敢過於靠近骨舟,但那貪婪的窺視感卻如同實質,緊緊纏繞著舟上的活物。
淩雲如同標槍般挺立在船頭,背對著那沉默的骷髏擺渡人。混沌之眸洞穿黑暗,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神念被壓製到極限,隻能勉強感知船體附近的水域。每一次感知探出,都如同陷入冰冷的泥沼,被無儘的死寂與怨念瘋狂撕扯,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令人絕望的混沌和潛藏其中的恐怖惡意。
腳下這艘骨舟,看似破敗不堪,卻穩穩地承載著他,在這連仙佛都難以渡過的死亡之河上航行。船體縫隙間,那些黑色的、如同瀝青般的凝固物,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形成一層薄薄的、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弱水那恐怖的沉淪與侵蝕之力。淩雲能感覺到,這層屏障的力量源頭,正是來自船尾那個沉默的骷髏擺渡人,以及它手中那根燃燒著幽綠魂火的白骨長篙。
旅程漫長而壓抑。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唯有弱水無聲流淌,以及那若有若無、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嗚咽風聲,如同亡靈的挽歌,持續不斷地侵蝕著心神。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航行持續了不知多久,骨舟即將駛入對岸那片最為濃稠的灰霧區域時——
“嗚…呃…”
一個沙啞、乾澀,如同腐朽風箱最後抽動般的聲音,突兀地在淩雲身後響起!
是那骷髏擺渡人!
淩雲全身瞬間繃緊,霍然轉身,體內混沌靈力蓄勢待發!指尖,一縷灰金色的混沌之火已然跳躍欲出!
然而,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身破爛鬥篷包裹下的枯槁骨架。它依舊穩穩地立在船尾,雙手握著那根白骨長篙,幽綠的魂火在兜帽的陰影下平靜地燃燒著,仿佛剛才的聲音並非出自它口。
但淩雲確信,那聲音就是它發出的!
骷髏擺渡人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了頭。幽綠的魂火,穿透鬥篷的陰影和彌漫的死氣,落在了淩雲身上。那目光,冰冷依舊,空洞依舊,但在那極致的漠然深處,似乎多了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解讀的意味——或許是警告,或許是…憐憫?
它手中的白骨長篙,尖端那點幽綠魂火微微搖曳,指向了前方濃霧籠罩的對岸。
沙啞、滯澀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斷續,每一個字都仿佛耗費了巨大的力量,帶著一種源自規則層麵的沉重:
“彼岸…非善地…”
“有東西…在等你…”
“還有…玄陰的女人…”
話音落下,骷髏擺渡人猛地將白骨長篙向弱水中用力一撐!
嗡!
整艘骨舟驟然加速!船體縫隙間的黑色幽光大盛!如同一支離弦的骨箭,猛地紮進了前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靄之中!
視野瞬間被剝奪!
混沌領域的光芒,在這片濃霧中也隻能勉強照亮身前三尺之地。濃霧冰冷刺骨,蘊含著比外界濃鬱數倍的幽冥死氣與怨魂碎片,瘋狂地衝擊著領域光暈,發出密集如雨的“嗤嗤”聲。領域的光芒劇烈波動,消耗陡然加劇!
淩雲隻覺一股強大的慣性傳來,腳下骸骨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穩住身形,混沌之眸全力運轉,穿透力極強的目光死死鎖定前方!
濃霧翻滾,如同有生命般向兩側排開。
骨舟破霧而出!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另一種更深的絕望與荒涼所充斥!
腳下依舊是粘稠的弱水,但河岸已在眼前。那並非堅實的土地,而是一片更加廣闊、更加死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區域——
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亂葬崗!
無數巨大、殘破、歪斜的石碑,如同折斷的巨劍,雜亂無章地矗立在灰黑色的、覆蓋著厚厚骨粉的“土地”上。這些石碑材質不一,有的漆黑如墨,布滿詭異的蝕刻紋路;有的慘白如骨,表麵流淌著暗紅色的、如同乾涸血跡的汙痕;還有的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色,布滿了裂紋,仿佛隨時會崩塌。
石碑大小不一,小的也有丈許高,大的則如同小山丘般聳立,其上殘留著模糊不清、風格迥異的古老文字或圖騰,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歲月滄桑與無儘怨念。一些石碑頂端,還雕刻著形態猙獰的異獸頭顱或扭曲的鬼麵,空洞的眼窩仿佛在無聲地注視著每一個闖入者。
空氣中彌漫的腐朽與死亡氣息,濃鬱到了令人作嘔的地步。地麵覆蓋的慘白色骨粉厚達數寸,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無數亡靈的骸骨之上。灰黑色的霧氣在這裡並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瘴氣般低低地彌漫在無數殘碑斷碣之間,更添幾分陰森詭譎。
這裡,便是黃泉古道更深處的彼岸——萬碑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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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戒的悸動與定星盤的嗡鳴,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強烈!方向直指葬地的核心深處!
然而,淩雲的視線,卻在第一時間,被亂葬崗邊緣、靠近弱水河岸不遠處的景象牢牢鎖住!
就在距離他靠岸點不足百丈的地方,一座格外高大、通體漆黑、如同小山般聳立的斷裂石碑之下,數道身影正聚集在那裡!
他們身著統一的服飾——以深邃的黑色為底,其上繡著妖異而扭曲的粉黑色花瓣紋路,花瓣中心如同漩渦,散發著陰冷、汙穢、魅惑的邪異氣息!正是玄陰宗核心弟子的標誌!
幾名玄陰宗弟子正忙碌著。他們圍繞著那座斷裂的巨大黑石碑基座,以某種散發著腥甜氣味的暗紅色粘稠液體顯然是生靈精血混合了某種邪物),在地麵刻畫著一個極其複雜、令人看一眼便覺頭暈目眩的邪惡陣法!陣法的紋路扭曲盤繞,如同無數糾纏在一起的毒蛇,核心節點鑲嵌著幾塊閃爍著幽綠光芒的魂玉和散發著濃鬱死氣的冥石。陣法的光芒映照在漆黑的石碑斷麵上,隱約可見其表麵布滿了古老而邪異的幽冥符文,符文深處,似乎有絲絲縷縷暗金色的、與九幽冥鏈同源的冰冷氣息在流動!
而在這些忙碌的玄陰宗弟子前方,一道妖嬈的身影負手而立,正抬頭“欣賞”著那座斷裂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鎮魂巨碑。
她身著一襲剪裁大膽的粉黑色紗裙,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曼妙曲線。裙擺開叉極高,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筆直修長的玉腿。烏黑的長發如瀑,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幾縷發絲垂落在精致的鎖骨旁。側臉輪廓完美無瑕,肌膚瑩白如玉,在周圍昏暗死氣的映襯下,竟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妖異美感。
正是林婉兒!
仿佛心有所感,就在淩雲目光鎖定她的刹那,林婉兒那欣賞石碑的目光倏然收回,如同帶著倒刺的鉤子,精準無比地朝著骨舟靠岸的方向掃來!
兩人的目光,在充斥著死亡、怨念與殘碑的亂葬崗上空,跨越百丈距離,轟然碰撞!
沒有言語。
林婉兒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中,瞬間褪去了所有的慵懶與魅惑,隻剩下刻骨的冰寒、怨毒,以及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
而淩雲的眼眸,混沌之色沉澱如淵,點點星芒流轉生滅,冰冷、深邃、殺意凝聚如實質!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唯有那骷髏擺渡人手中的白骨長篙,在骨舟靠岸觸碰岩石的瞬間,發出“篤”的一聲輕響,如同敲響了戰鼓。
下一刻,林婉兒那嬌豔欲滴的紅唇微微勾起,一個顛倒眾生卻又冰冷刺骨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來,嬌媚入骨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穿透死寂的空氣,清晰地傳入淩雲耳中:
“咯咯咯…淩雲弟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怎麼,你也對這‘鎮魂碑’感興趣?可惜啊,它馬上就要成為姐姐我開啟‘冥河之眼’的鑰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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