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金色的流光在狂暴的沙暴中急速穿行,如同墜入黃沙海洋的隕星,身後是骨厲那充滿滅絕意味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在風沙中久久回蕩。
“朋友,收斂氣息,隨沙流而行!”那個沉穩厚重、如同大地低語的神識傳音再次在淩雲識海中響起。
淩雲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混沌幽冥域的力量收縮至緊貼體表,灰金與幽暗交織的光暈變得極其內斂,隻維持著最基本的防禦,隔絕沙暴的衝擊與無處不在的窺探感。同時,他敏銳地感知到腳下滾燙的沙地流動方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無序的翻滾,而是形成了一道道隱晦的、指向特定方向的流沙波紋。
他身化流光,順著這股沙流的引導,在遮天蔽日的昏黃沙幕中急速穿梭。沙暴如同擁有生命的巨獸,在他前方自動分開一條狹窄而短暫的通道,又在他身後迅速合攏,抹去一切痕跡。白骨魔宗殘餘的神識掃描如同無頭蒼蠅般在沙暴中徒勞地掃過,卻再也捕捉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氣息。
不知在沙暴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翻湧的黃沙帷幕豁然開朗,又或者說,是腳下的沙地驟然消失!
一道深不見底、如同大地被巨斧劈開的巨大裂縫,橫亙在眼前!裂縫邊緣陡峭嶙峋,怪石猙獰,下方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呼嘯的風沙到了這裡,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阻擋,變得微弱了許多。
“跳!”神識傳音簡潔而有力。
淩雲沒有絲毫遲疑,縱身躍入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下墜!失重感瞬間襲來!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然而,僅僅下墜了數十丈,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便從下方湧來,如同無數隻沙粒構成的大手,穩穩地托住了他的身體。下墜之勢驟減,變成了緩慢的滑行。
四周的黑暗並非絕對,岩壁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散發著微弱幽綠色光芒的苔蘚,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指引著方向。空氣也變得濕潤、清涼,帶著泥土和岩石特有的氣息,與地表戈壁的灼熱乾燥截然不同。
滑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下方隱隱傳來水聲。柔和的光線也從前方透出。
托舉著他的沙流力量悄然散去,淩雲穩穩落在一塊平整乾燥的岩石平台上。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間!
穹頂高遠,無數倒懸的鐘乳石如同巨獸的獠牙,尖端滴落著晶瑩的水珠,落入下方幽暗的水潭,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在空曠的環境中回蕩。岩壁並非完全封閉,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天然孔洞和通道,如同蜂巢迷宮。
空間的中央,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洲”!
一汪直徑約十丈的清澈水潭散發著氤氳的靈氣,潭水呈現出淡淡的碧綠色,可見底部潔白的細沙和幾尾近乎透明、閃爍著微光的小魚在緩緩遊弋。水潭周圍,並非鬱鬱蔥蔥的森林,而是頑強生長著一些奇特的耐旱植物:有低矮如灌木、葉片肥厚多汁、如同碧玉雕琢的“沙晶蘭”;有攀附在岩石上、開著細小紫色花朵、散發淡淡清香的“岩藤蘿”;還有一叢叢形似蘆葦、通體金黃、頂端結著米粒大小銀色籽實的“地脈金穗草”。柔和的、不知來源的淡白色光線均勻地灑落在這片小小的生態圈上,驅散了地底的陰寒,帶來溫暖與寧靜。
這裡,便是沙族的一處避難所——地下綠洲“碧沙源”。
“小友,這邊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淩雲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老者正從水潭邊一塊巨大的、形似臥牛的岩石旁站起身,向他走來。
老者身材中等,穿著一件用某種細膩堅韌的沙黃色獸皮縫製的長袍,上麵點綴著打磨光滑的奇異骨骼和彩色石子作為裝飾。他的頭發和胡須如同乾枯的沙草,呈現出灰白之色,梳理得一絲不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奇異的琥珀色,深處仿佛沉澱著千年的風沙,閃爍著智慧與滄桑的光芒。其氣息沉穩厚重,如同腳下的大地,赫然達到了金丹後期境界!正是之前神識傳音的沙垣長老。
在沙垣身後,還有三名年輕的身影。兩男一女,皆穿著類似的皮甲,皮膚是長期不見陽光的淺麥色,眼神銳利如鷹,帶著戈壁子民特有的警惕與堅韌。他們的修為都在築基後期到巔峰之間,身上或多或少帶著些風沙磨礪的痕跡和未散儘的殺氣,顯然剛剛參與了對白骨魔宗的阻擊。
“多謝前輩與諸位朋友援手之恩。”淩雲強忍著體內翻騰的氣血和雙肩傳來的劇痛,抱拳躬身,聲音雖然沙啞虛弱,但誠意十足。若非沙族關鍵時刻出手,他即便能逃脫白骨魔神的致命一擊,也必然會被骨厲等人銜尾追殺,後果不堪設想。
“不必多禮。”沙垣長老擺擺手,目光在淩雲身上掃過,尤其是在他右肩焦黑塌陷、慘綠魂火隱現,以及左肩深可見骨、粉黑死氣纏繞的傷口處停留了片刻,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好霸道的陰毒之力!小友傷勢極重,且隨老夫來,此地尚算安全,先處理傷勢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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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引著淩雲走到水潭邊那塊巨大的臥牛石旁。岩石內部顯然已被掏空,形成了一個乾燥整潔的天然石室。石室內鋪著柔軟的、散發著清香的乾草,還有幾個石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氣息。
沙垣示意淩雲坐下,他自己也坐在對麵。那三名年輕的沙族戰士則默契地分散到石室入口和水潭邊,警惕地守衛著。
“老夫沙垣,添為本族長老。這三位是族中的勇士,沙岩、沙礫、沙螢。”沙垣簡單介紹,目光再次落在淩雲的傷口上,“小友所中之毒,一陰寒蝕魂,一汙穢腐骨,皆非凡品。老夫略通毒術與療傷之法,小友若不介意,可否讓老夫一觀?”
“有勞沙垣長老。”淩雲點頭。他此刻確實狀態極差,枯寂魂火和玄陰死氣如同兩顆定時炸彈,不斷侵蝕著他的生機,壓製著他混沌金丹的恢複。能得一位精通毒術的金丹後期修士幫助,自是求之不得。
沙垣伸出枯瘦但異常穩定的手指,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土黃色靈光,小心翼翼地隔空探查淩雲右肩的枯寂魂火。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此火…蘊含一絲寂滅法則真意?歹毒無比!如跗骨之蛆,灼燒生機,更侵蝕神魂本源!非元嬰真火或同源法則之力難以根除!”他又看向左肩的玄陰死氣傷口,麵色更加凝重:“玄陰姹女氣!混雜破魂之力!歹毒陰損,腐骨蝕脈!此乃玄陰宗核心秘法所傷!小友…你招惹的敵人,非同小可啊!”
淩雲心中微凜,這沙垣長老眼光毒辣,一語道破兩種力量的根腳。他苦笑道:“晚輩淩雲,確實與玄陰宗有些過節。至於這枯寂魂火…乃是一位號‘枯骨’的魔道巨擘意誌所留。”
“枯骨?!”沙垣長老眼中精光爆射,一股難以壓抑的憤怒與刻骨的恨意瞬間湧現,甚至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是了!白骨魔宗背後的靠山之一!那抽取我族‘沙魄’、屠戮我族子民的邪魔之一!”
“沙魄?”淩雲捕捉到關鍵信息。
沙垣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悲涼與沉重:“淩雲小友,你可知我等沙族,為何要躲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如同鼠蟻般苟延殘喘?”
他指著這方小小的綠洲,聲音低沉而壓抑:“我沙族世代生於西漠,與黃沙為伴,本可引動地脈,操控流沙,雖環境惡劣,卻也自得其樂,繁衍生息。然而,白骨魔宗崛起於百年前,其勢力如同瘟疫般在西漠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