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穀口迷陣,如同穿過了一層粘稠冰冷的七彩水幕。
預想中更加狂暴的毒瘇衝擊並未立刻降臨。相反,一股奇異的氣息撲麵而來,讓淩雲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滯。
眼前的景象,與穀口那死亡迷宮般的壓抑截然不同,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扭曲的“生機”。
瘴雲穀內部,七彩的毒瘇依舊濃鬱,如同流淌的彩色雲河,低垂在穀地上空,將光線過濾成迷離夢幻的光斑。但這些毒瘇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約束、梳理,不再狂暴地翻湧侵蝕,而是如同柔紗般在穀中緩緩流淌。
穀地並不算特彆開闊,兩側是陡峭嶙峋、覆蓋著墨綠色苔蘚和奇異藤蔓的黑色山壁。而穀底,卻是一片令人瞠目的景象。
這裡,生長著無數外界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花異草!
它們色彩之斑斕,形態之詭異,遠超想象。有通體晶瑩如紫水晶、葉片邊緣卻流淌著銀色毒液的“蝕骨幽蘭”;有形似燃燒火焰、花瓣邊緣滴落著赤紅熔岩般毒漿的“赤焰魔芋”;有如同巨大眼珠、瞳孔處不斷滲出墨綠毒氣、開合間發出輕微“噗噗”聲的“千目毒葵”;還有攀附在山壁上、垂落下無數細長透明觸須、觸須尖端閃爍著幽藍寒芒、捕捉空氣中微塵毒蟲的“幻光鬼藤”……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僅僅是刺鼻的腐朽與劇毒氣息,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甜膩與辛辣交織、藥香與毒息混合的奇異味道。吸入肺腑,初時令人頭暈目眩,但適應之後,竟隱隱感覺體內混沌之力運轉都活躍了一絲,對毒瘇的抗性似乎也在潛移默化地增強。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這片劇毒的花園中,並非一片死寂。一些形態奇特的毒蟲,悠然自得地活動著。有通體碧玉、拖著七彩光尾、在花叢間翩翩飛舞的“琉璃毒蝶”;有巴掌大小、甲殼上布滿星辰般光點、慢吞吞啃食著毒草葉片的“星斑毒甲”;還有細如發絲、通體透明、在潮濕的苔蘚間穿梭遊弋的“蝕脈線蚯”……它們似乎早已適應了此地的劇毒環境,彼此之間甚至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共生關係,顯得“溫順”而“和諧”。
然而,淩雲混沌之眼掃過,心中卻警兆大升!這些看似“溫順”的毒蟲,其體內蘊含的毒素本源精純而恐怖,遠超外界那些凶戾的毒物!那琉璃毒蝶的磷粉,恐怕沾之即腐骨蝕髓;星斑毒甲啃食的毒草,足以毒殺金丹;蝕脈線蚯更是能無聲無息鑽入生靈體內,吞噬經脈!此地的“生機”,是建立在極致劇毒之上的扭曲平衡!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此地…果然不愧是毒仙遺跡。”淩雲心中凜然,混沌幽冥域的光暈收縮到極致,緊貼體表,隔絕著空氣中那無孔不入的混合毒息。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小心,避開那些散發著強烈能量波動的奇花和看似無害的毒蟲群落。
就在這時!
嗡——!!!
他懷中的定星盤,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盤麵中央那枚定星石,不再是微弱的指引,而是如同燃燒的星辰,迸射出刺目的白金色光輝!整塊羅盤都在劇烈地震顫、嗡鳴!那根指針更是瘋狂地跳動、旋轉,最終死死地指向了山穀最深處,仿佛要掙脫羅盤的束縛,飛射而去!
與此同時!
左手無名指上的混沌戒,滾燙得幾乎要烙進血肉!戒麵上那玄奧複雜的紋路,如同被注入了熔岩,驟然亮起深邃的混沌幽光!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到極致的召喚與共鳴感,如同無形的洪流,瞬間淹沒了淩雲的心神!那感覺清晰無比,近在咫尺!就在前方!
“碎片!”淩雲眼中爆發出熾熱的光芒,所有的疲憊與傷痛仿佛都被這強烈的感應驅散。目標就在眼前!
他不再遲疑,循著定星盤的劇烈指向和混沌戒那滾燙的悸動,身形化作一道灰金色流光,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這片致命而美麗的劇毒花園中,朝著山穀最核心的區域疾馳而去。
越是深入,空氣中的混合毒息便越是濃鬱精純,混沌幽冥域的光暈消耗也急劇增加。但淩雲也敏銳地感覺到,在這股精純到極致的毒息環境下,他體內新烙印的幽冥法則符文,竟然在隱隱共鳴,自主地吸收、分解、同化著部分毒力,轉化為滋養自身的力量!《混沌衍天訣》的運轉也加快了一絲,混沌金丹的裂痕在緩慢修複。這瘴雲穀深處,對他而言,既是絕地,也是一處淬煉毒抗、修複傷勢的寶地!
終於,穿過一片由扭曲的黑色毒木形成的稀疏林地,眼前豁然開朗。
穀地的最核心處,景象令人震撼!
那是一片相對平坦的區域,地麵不再是泥土或骸骨,而是一種光滑如鏡、呈現出深沉墨綠色的奇異玉石。玉石地麵上,天然烙印著無數玄奧複雜的七彩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散發出濃鬱到令人窒息的毒道法則氣息!
在這片墨綠玉地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泉眼!
泉眼直徑約三丈,深不見底。其中翻湧沸騰的,並非清水,而是粘稠、濃鬱、如同熔融琉璃般的——七彩毒液!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色彩在毒液中瘋狂地旋轉、碰撞、融合,卻又涇渭分明!每一次翻湧,都帶起大股大股粘稠的氣泡,破裂時釋放出更加精純、足以讓元嬰修士色變的恐怖毒瘇!整個瘴雲穀上空那終年不散的七彩毒雲,其源頭,正是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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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泉眼,便是彙聚了整個萬毒沼澤、乃至更廣闊天地間劇毒本源的——萬毒泉眼!
而讓淩雲呼吸幾乎停滯、瞳孔劇烈收縮的,並非這恐怖的泉眼本身,而是矗立在泉眼邊緣、幾乎半浸在沸騰七彩毒液中的那塊石碑!
石碑約丈許高,通體呈現出一種非金非玉、飽經歲月侵蝕的暗沉色澤。它的形態古樸而奇異,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大大小小、形態各異、如同蜂巢般的孔洞!這些孔洞深邃無比,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此刻,穀中彌漫的七彩毒瘇,以及泉眼中翻騰的毒液毒氣,正如同受到無形牽引的洪流,源源不斷地湧入那些孔洞之中!
石碑本身,則在吞噬著這浩瀚的毒力!它的表麵,流淌著與萬毒泉眼毒液同源的、凝練到極致的七彩毒紋!這些毒紋如同活著的蝌蚪,在碑體表麵遊走、變幻,散發出一種淩駕於萬毒之上、仿佛毒道本源化身的恐怖氣息!僅僅是遠遠望上一眼,淩雲便感到識海刺痛,仿佛靈魂都要被那七彩毒紋侵蝕、溶解!
混沌碑碎片!第四塊混沌碑碎片!它竟是以如此形態,在這萬毒之源中沉浮!
“找到了!”淩雲心中狂喜,幾乎要忍不住立刻衝上前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塊碎片蘊含的混沌本源氣息,與他體內的混沌之力同根同源,卻又帶著獨一無二的、統禦萬毒的霸道特性!若能融合此碑,他的混沌之道必將更上一層樓,對毒道的掌控將達到難以想象的高度!更重要的是,距離解開母親留下的秘密,又近了一步!
他強壓激動,目光掃視四周。萬毒泉眼周圍,除了那塊吞噬毒力的混沌碑碎片,顯得異常“乾淨”。沒有奇花異草,沒有毒蟲活動,連地麵流淌的七彩毒紋都刻意避開了泉眼周圍一小片區域,仿佛那裡是絕對的禁區。
安全?不!淩雲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混沌之眼告訴他,那裡彌漫的毒道法則氣息最為濃烈、最為純粹,也最為危險!那是整個萬毒本源的核心節點!
就在他凝神觀察、尋找安全路徑的刹那——
咕嘟!咕嘟!咕嘟!
萬毒泉眼中,那原本就劇烈翻騰的七彩毒液,突然如同燒開的滾油般,瘋狂地鼓脹、爆裂!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了億萬種劇毒怨念、冰冷死寂、卻又暴戾貪婪的恐怖氣息,猛地從泉眼深處爆發出來!
嘩啦——!!!
粘稠的七彩毒液如同噴泉般衝天而起!在那噴湧的毒液頂端,一個詭異的“東西”緩緩凝聚成形!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一個不斷扭曲、拉伸、膨脹、收縮的七彩毒影!時而凝聚成猙獰的毒蟲形態,時而又化作模糊的人形,時而又散開成一片蠕動的毒霧!構成它身體的,正是那最為精純、蘊含著萬毒本源法則的七彩毒液和泉眼上方凝聚的毒瘇!
它沒有五官,隻有一片不斷變幻的、深不見底的漆黑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和生機!一股令人神魂凍結、仿佛連思維都要被毒力侵蝕凝固的嘶嘶聲,從它那不斷變幻的形態內部發出,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響徹在淩雲的識海深處!
嘶嘶嘶——!!!
這聲音冰冷、粘稠、充滿了無儘的怨毒與貪婪,死死鎖定了淩雲!被它“注視”的瞬間,淩雲體表的混沌幽冥域光暈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刺耳的“滋滋”聲!光幕劇烈波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仿佛隨時會被這純粹的萬毒本源之力溶解!
萬毒詭影!由萬毒泉眼本源凝聚的守護者?亦或是…某種更可怕的存在?!
淩雲渾身汗毛倒豎,如墜冰窟!這詭影散發的氣息,比那千足龍蚣更加恐怖、更加詭異!它仿佛就是劇毒本身,是法則的化身!
他瞬間將狀態提升到極致,混沌金丹瘋狂旋轉,幽冥符文光芒大放,星辰混沌體的力量蓄勢待發!七心海棠的玉盒已握在手中,隨時準備吞服!麵對這未知的恐怖存在,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生死關頭——
一個蒼老、沙啞、乾澀,仿佛兩塊鏽蝕的金屬在摩擦,又如同毒蛇在枯骨上緩緩爬行吐信的聲音,突兀地在整個山穀中幽幽回蕩起來,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直接鑽入淩雲的識海:
“嗬…嗬嗬…多少年了…腐朽的歲月…終於…又有人…送上門來…試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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