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隴安府巨大的城牆染上一層暗金的色澤，如同蟄伏的巨獸。越是靠近，官道上的難民流越發密集，如同彙入大河的渾濁溪流，拖遝、麻木、卻又被求生本能驅使著，湧向那座看似能提供庇護的雄城。
然而，城外的景象卻並非希望之地。
護城河早已冰封，河岸與城牆之間的大片空地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窩棚、草席、甚至隻是用樹枝勉強撐起的破布。難民的數量遠超想象，成千上萬，如同附著在巨獸腳下的蟻群。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形容的惡臭——糞便、汙物、疾病和死亡的氣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哭喊聲、呻吟聲、爭吵聲、以及維持秩序的兵丁粗野的嗬斥鞭打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喧囂。
城門並未大開，反而隻開了側邊一扇小門，且有重兵把守。一隊兵丁粗暴地攔在門前，設置著簡陋的障礙，對所有試圖靠近的難民進行甄彆——或者說，掠奪。
“滾開！下一個！”“入城稅！一人三兩銀子！沒有？沒有就滾回去！”“你這袋米不錯，抵一半稅了！”“病秧子不許進！死一邊去！”
兵丁們如同餓狼，凶狠地從難民們本就乾癟的行囊中榨取最後一點油水，稍有反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甚至刀槍相加。偶爾有衣著稍顯體麵、能掏出銀錢的人，才能在被搜刮一番後，被允許進入那扇象征著生路的小門。
更多的難民則被無情地阻擋在外，絕望地擁擠在城門附近，或者麻木地退回那片巨大的難民營地，等待未知的命運。
張平策馬而來，與周圍絕望灰敗的人潮格格不入。他冷漠的目光掃過這片人間地獄般的景象，體內【廣域低強度榨取】自動運轉，海量絕望、恐懼、怨恨的情緒如同渾濁的浪潮般湧入體內，雖然質量低下，但龐大的基數依舊讓【中峰值）】的能源維持得極其穩固，甚至隱隱躁動。
他的到來立刻引起了注意。無論是難民還是兵丁，都下意識地看向這個騎乘神駿、氣息冷冽的不速之客。
把守城門的兵丁頭目，一個滿臉橫肉、穿著陳舊皮甲的隊正，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張平，尤其是在那匹黑馬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揮了揮手，帶著兩個持槍兵丁上前，攔在了張平馬前。
“站住！乾什麼的？”隊正語氣蠻橫，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眼前這人看起來年輕，但那眼神和氣息讓他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張平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隊正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強自鎮定，提高音量：“問你話呢！隴安府現在戒嚴！要進城，按規矩來！入城稅，十兩銀子！你這匹馬……也得留下檢查！”他故意抬高了價格，試圖試探。
周圍的難民紛紛避讓開，留下一個空圈，驚恐又帶著一絲隱秘快意地看著這一幕。他們憎恨這些盤剝的兵丁，但也畏懼張平身上那股非人的冷冽。
張平的視線越過隊正，看向那扇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以及後麵森嚴的守衛。硬闖不難，但沒必要在此刻浪費能量，引起過多關注。
他緩緩抬起手。
隊正和兵丁們立刻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武器。
但張平手中並未出現兵器，而是多了一塊碎銀子，約莫五六兩的樣子。他手指一彈，那塊銀子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入隊正懷中。
“稅。”張平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隊正一愣，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銀子，又看看張平那平靜得過分的臉，心中的貪婪和疑慮交戰。銀子分量不足，但那匹馬價值遠超十兩！可對方這態度……
就在他猶豫是否要強行扣下馬匹時，張平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臉上。那目光中沒有任何威脅，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卻讓隊正猛地一個激靈，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仿佛被什麼極危險的東西盯上，所有貪婪瞬間被恐懼壓垮。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側身讓開，對手下揮揮手，聲音乾澀：“放…放行！”
兵丁們茫然地讓開道路。
張平一抖韁繩，黑馬邁著穩健的步伐，不疾不徐地穿過那扇小門，進入了隴安府。
城門洞陰暗潮濕，彌漫著更濃重的黴味和兵丁身上的汗臭。穿過門洞，眼前豁然開朗。
城內與城外簡直是兩個世界。
雖然街道上也可見不少麵有菜色的百姓和巡邏的兵丁，氣氛緊張，但至少房屋完整，店鋪大多開著門，偶爾還有馬車駛過。比起城外的地獄景象，這裡勉強算得上是人間。
【惡意感知】網絡在進入城池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驟然活躍起來！
無數光點密密麻麻地亮起，覆蓋了整個城市！大部分是代表普通百姓的微弱灰白麻木、疲憊、些許恐懼），但其中夾雜著大量代表兵丁、衙役的淺橙色光點蠻橫、貪婪、警惕），以及更多、更亮、分布在各處深宅大院中的深橙色甚至紅色光點！
那是盤踞在這座府城中的官僚、富商、豪強……他們的惡意更加複雜：對城外流民的冷漠與恐懼，對自身財富地位的維護欲，對可能動蕩的警惕，以及更深層次的、不見光的貪婪與狠毒。
【環境分析：高密度惡意環境。高質量“資糧”目標眾多。】【警告：檢測到複數中等強度能量反應疑似武者低級修士），分布於城守府、幾處大戶宅院及軍營方向。】【建議：謹慎行動，優先獲取情報。】
係統的提示快速閃過。
張平嘴角微不可查地揚起一絲弧度。
很好。這裡，才是真正的“獵場”。
他策馬緩緩行走在青石板街道上，無視那些投來的或好奇、或警惕、或畏懼的目光。他在尋找合適的落腳點，以及……第一個目標。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惡意感知】中格外刺眼的紅色光點，最終停留在東南方向，那片宅院最為宏偉、光點也最為密集集中的區域。
其中，有一個光點的色澤，紅得近乎發黑，其惡意強度遠超周圍，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腐朽而貪婪的氣息。
“就從你開始吧。”張平心中默念，調轉馬頭，向著那片區域行去。
隴安府的夜，似乎注定不會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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