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卿的命令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漣漪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整個江南道乃至更遠的地方擴散。官方渠道的公文、巡風衛的密令、欽天監的術法傳訊、乃至江湖上的風言風語,都在傳遞著一個共同的信息——一個前所未有的“滅世級”邪魔正在江南之地流竄,朝廷震怒,天下動員。
臨川城外的亂葬崗,陰風似乎都帶上了一絲焦灼。張平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天地間那無形的“勢”正在變得粘稠而充滿敵意。原本對他而言如同滋補湯藥的陰煞屍氣,此刻卻像是摻入了無形的針芒,汲取時竟帶來細微的滯澀與刺痛感。
這是世界意誌的排斥?還是沈墨卿那“清野”計劃已然啟動,開始systeaticay汙染、驅散甚至摧毀那些可能被他利用的能量節點?
效率倒是出乎意料的高。
張平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閃過一絲被挑釁的興奮。磨刀石,自然越堅硬越好。
他不再停留,身影如煙,向著感知中最近的一座城鎮潛行而去。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需要知道這張“網”究竟織得有多密。
……
永安縣,一座比黑石鎮稍大,卻也談不上繁華的縣城。
城門口的盤查明顯嚴格了許多,兵丁數量增加,甚至還有一個穿著低級巡風衛服飾的緹騎,手持一個不斷微微旋轉的羅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入城之人。
張平遠遠停下。【惡意感知】中,那羅盤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似乎對異常氣息頗為敏感。城牆上,還貼著數張新鮮出爐的海捕文書,上麵用簡陋的筆法勾勒著一個冰冷模糊的人像,下方羅列著“形跡可疑”、“可能身負邪術”、“極度危險”等字樣,賞格高得令人咋舌。
他的通緝令。看來影像資料有限,畫得並不十分傳神,但那份冰冷的特質卻捕捉到了一二分。
他繞到縣城另一側,尋了一處防守相對鬆懈的城牆段。【冥煞之臂】悄無聲息地插入牆磚縫隙,微微發力,整個人便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城頭,避開巡邏隊,落入城內。
城內的氣氛比城外更加壓抑。街上行人麵色緊張,交談聲都壓低了許多。茶館酒肆裡,人們都在竊竊私語,話題無不圍繞著那突如其來的“朝廷欽犯”和越來越嚴的管製。
“聽說了嗎?鎮子西頭那個老墳山,昨天被官軍和一群道士給圍了,又是貼符又是灑水的,說是要清理什麼陰煞?”“何止!鄰縣好幾個據說鬨鬼的古宅都被一把火燒了!”“這得是犯了多大罪過,惹得朝廷這麼大動靜?”“誰知道呢,反正懸賞夠咱們幾輩子吃喝了……可也得有命花啊,沒看文書上說極度危險嗎?”
張平坐在角落,要了一壺最劣質的粗茶,如同一個沉默的普通旅人,將周圍的議論儘收耳中。
清野計劃……果然開始了。而且力度之大,範圍之廣,遠超他預期。沈墨卿這是要斷他的根,將他逼入無處補充的絕境。
不僅如此,他還敏銳地注意到,街上偶爾有一些氣息明顯異於常人的身影走過。有身負長劍、眼神精亮的江湖客,有穿著各色道袍、手持羅盤的術士,甚至還有幾個光頭鋥亮、手持禪杖的和尚。這些人彼此之間似乎也存著警惕,但目光掃視周圍時,都帶著一種獵手般的審視。
江湖緝魔令……也生效了。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
一張由朝廷武力、術法監控、地方動員、以及江湖勢力共同編織的巨網,正在迅速合攏。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張平放下茶錢,起身離開茶館。走在街上,他能感覺到至少有三道以上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帶著審視和疑惑。雖然他氣息內斂,但那份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冰冷氣質,依舊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他沒有理會,徑直走向縣城中心那家最大的客棧——也是消息最為靈通之處。
客棧大堂同樣議論紛紛。張平在角落坐下,點了幾樣小菜,看似低頭用餐,實則【惡意感知】已如同無形的水銀,悄無聲息地鋪滿了整個大堂。
很快,他鎖定了一桌客人。那是幾個勁裝打扮的江湖人,一個個太陽穴高鼓,氣息彪悍,正旁若無人地高聲談論著,言語間對那“朝廷欽犯”頗多不屑。
“……要我說,官府就是小題大做!什麼狗屁‘滅世級’邪魔,吹得天花亂墜,不就是個練了邪功的魔崽子嗎?讓爺們兒碰上,三刀六洞,拿了賞金去揚州快活!”一個滿臉虯髯的壯漢拍著桌子笑道,引來同伴一陣附和。
“大哥說的是!聽說那小子最後在青嵐城那邊露過麵?咱們兄弟明天就往那邊去!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