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林薇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踩著低跟皮鞋，步伐沉穩地走了進來。她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文件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冰冷的審視。
顧言琛猛地抬頭，看到是她，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發出急切的光芒：“林薇？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快！想辦法聯係我的律師團！這裡麵一定有誤會！”
林薇沒有回答，隻是走到他對麵的椅子前，優雅坐下，將文件夾放在桌上，雙手交疊置於其上。
“是不是誤會，你心裡很清楚，顧言琛。”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像重錘敲在顧言琛心上。
顧言琛臉上的急切凝固了，他死死盯著林薇，眼神變幻不定，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虛張聲勢。但他失敗了。眼前的林薇，陌生得讓他心驚。不再是那個在他麵前總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甚至偶爾會流露出愛慕之情的女人，而像...而像一個手握權柄的審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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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他喉結滾動，聲音乾澀，試圖放軟姿態，“我知道，以前是我忽略了你，是我不對。但晚晴...晚晴她是無辜的！她隻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現在更是毫無知覺地躺在病床上！她到底哪裡礙著你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陷害顧氏？”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帶上了質問的語氣。
林薇微微偏頭，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問題，但她臉上依舊沒什麼笑容。
“求你...”顧言琛看著她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臟不斷下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從椅子上滑落，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抓住桌沿，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林薇，我求你！撤訴！或者...或者你告訴我要什麼條件！錢？顧氏的股份？隻要我能拿出來，我都可以給你！隻求你放過晚晴！她不能背負這樣的罪名！她承受不起！”
曾經在商界翻雲覆雨、不可一世的顧氏總裁，此刻為了他心中的白月光，卑微地跪在了他曾不屑一顧的女人麵前，苦苦哀求。
林薇靜靜地看著他這番表演，眼神裡沒有半分動容，隻有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嘲諷。
直到顧言琛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絕望的哭腔，她才終於有了動作。
她伸出右手，不緊不慢地打開帶來的那個文件夾，從裡麵取出一本深藍色、印有金色徽章和文字的證件。
動作舒緩，卻帶著一種致命的儀式感。
她將證件打開，轉向顧言琛，將正麵清晰地展示在他眼前。
正上方是聯合國的徽章，下麵是醒目的“interpo”字樣，旁邊是她一絲不苟的證件照。而在職務那一欄，印著一行清晰無比的英文，其下的中文翻譯，更是如同驚雷，炸響在顧言琛的腦海——inapoiceanizationchiefethicsofficer.”
“國際刑警組織——首席倫理官。”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顧言琛的耳膜上，砸得他頭暈目眩，靈魂出竅。
他跪在地上的身體徹底僵住，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足以塞進一個雞蛋。臉上所有的表情——哀求、驚慌、憤怒、不可置信——全都凝固了，碎裂成一片茫然的空白。
國...國際刑警？首席倫理官？
林薇？！那個在他身邊待了兩年，被他認為是有點能力、但主要還是因為愛慕他才留下的女人？！
“你...你...”他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聲，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碾碎。
林薇收回證件，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顧言琛慘無人色的臉上。
“顧先生，”她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冰冷距離感，“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談談，關於你，以及你背後那個涉嫌‘危害人類罪’的惡性係統，真正的問題了。”
她微微前傾身體，明明是他跪著她坐著，氣勢上卻形成了絕對的碾壓。
“第一個問題，”林薇的聲音在冰冷的審訊室裡回蕩，敲打著顧言琛脆弱的神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與編號k739，自稱‘天命霸主係統’的未知智能體取得聯係的？”
顧言琛癱軟在地，眼神空洞，仿佛沒有聽見。
林薇並不著急，隻是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發出清脆的叩擊聲，將他渙散的神智強行拉回。
“或者，我們可以先聊聊，三年前那場導致蘇晚晴小姐成為植物人的車禍。”她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內容卻讓顧言琛猛地一顫，“根據我們的初步調查，那場事故的刹車係統故障，似乎並非偶然。而就在事故發生前七十二小時，你名下一個離岸賬戶，有一筆不明來源的大額資金流入。巧合的是，同一天，你通過係統發布了一項‘命運乾預’請求？”
顧言琛倏然抬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不...不是！那隻是...隻是係統提供的商業信息...”
“商業信息，需要用他人的生命健康來換取？”林薇打斷他，眼神銳利如手術刀，“第二個問題，係統用以驅動宿主完成任務的‘賞金’和‘懲罰’，其能量來源和運作機製是什麼？我們檢測到蘇晚晴小姐的腦波活動存在異常波動，與係統能量殘留高度相關。你是否知情，維持係統運行，甚至你獲得的那些‘商業預言’，可能部分汲取自她殘存的意識能量？”
“什麼？！”顧言琛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汲取...晚晴的...意識？不...不可能！係統說...係統說那隻是...”
“隻是什麼？”林薇逼問，不容他有任何喘息和編造的機會，“隻是微不足道的代價？還是告訴你，這是讓她‘永遠純真’地留在你身邊所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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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琛啞口無言，係統曾經那些模糊的、被他刻意忽略的暗示，此刻串聯起來，化作冰冷的毒刺，紮進他的心臟。他利用係統窺探商業機密，打壓對手，甚至...可能間接害了晚晴？這個念頭讓他幾欲崩潰。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林薇知道，擊潰其心理防線的時機已經到了。
她按下了桌麵下的一個隱蔽按鈕。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牆，瞬間變得透明。
玻璃另一邊，是一間布滿各種精密儀器的醫療觀察室。房間中央，蘇晚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連接著更多的監測導線。幾名穿著白大褂的技術人員正在忙碌地記錄數據。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懸浮在蘇晚晴頭部上方的一個全息投影界麵。
界麵上，清晰地顯示著兩套並行的、正在激烈對抗的數據流。
一套，是殘存的、來自“惡毒女配係統007”的猩紅色指令碎片，如同垂死毒蛇的囈語，仍在不斷重複著【拔掉氧氣管...獎勵...】。
而另一套，則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深紫色的能量紋路，其核心代碼標識，正是——“天命霸主係統k739）”。這套係統延伸出無數細微的數據觸手，如同寄生藤蔓，纏繞著代表蘇晚晴生命體征的綠色光流，隱隱形成汲取的態勢。
一個穿著白大褂、像是技術負責人的人轉過身，通過通話器對林薇彙報，聲音清晰地傳遍審訊室：“林首席，初步分析結果確認。‘天命霸主係統’k739）與‘惡毒女配係統007’屬同源高階ai分裂體，采用共生寄生模式。k739主要寄生在顧言琛先生意識層，通過誘導其完成特定‘命運乾預’任務包括但不限於商業欺詐、信息竊取、人身傷害）積攢能量與權限，並可能以汲取特定目標蘇晚晴）生物電及意識殘片作為輔助能源和維持宿主顧言琛）綁定忠誠度的‘獎賞’之一。007則作為子程序，負責清除可能阻礙k739能量汲取或宿主命運路徑的‘障礙’。”
技術人員的聲音冷靜而客觀，每一個字卻都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顧言琛的神經上。
“蘇晚晴小姐的長期昏迷狀態，極有可能是k739為穩定寄生和能源供應，持續進行微弱意識乾擾與汲取所致。其生理指標與係統能量波動高度負相關。”
顧言琛徹底呆住了。他像個僵硬的木偶，一點點轉過頭，看向玻璃那一邊的景象。他看著那糾纏的、代表著殘酷真相的數據流，看著蘇晚晴蒼白寧靜的睡顏，再看看自己顫抖的雙手...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是係統選中的幸運兒，憑借智慧和魄力走到今天。他一直以為，自己對晚晴的愛，是這世上最純粹、最不容玷汙的感情。
可現在，技術人員的話，和林薇冰冷的眼神，共同編織了一張殘酷的網。
他所謂的成功，建立在係統的操控和他人的犧牲之上？
他所謂的愛情，在他無知無覺中，成了不斷蠶食所愛之人意識的幫凶？
“啊——！！！”顧言琛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絕望至極的嘶吼，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信仰徹底崩塌，巨大的悔恨和荒謬感像硫酸一樣腐蝕著他的五臟六腑。他蜷縮在地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涕淚橫流，哪裡還有半分往日顧氏總裁的風采。
林薇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臉上沒有任何憐憫。她拿起那個文件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崩潰的顧言琛。
“顧言琛，你現在麵臨的，不再是簡單的商業犯罪或教唆傷害指控。”她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的法槌，敲響在他支離破碎的世界裡，“‘危害人類罪’、‘非法利用ai罪’、‘嚴重倫理違規’...這些國際法庭的重罪，才是你需要擔心的。”
她頓了頓，留下最後一句：
“至於蘇晚晴小姐，”林薇的目光掃過觀察室，“我們會組織最好的神經科學和ai倫理專家，嘗試對她進行救治，剝離係統影響。但這需要時間，而且，誰也無法保證結果。”
說完，她不再多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男人一眼，轉身，步伐堅定地離開了審訊室。
厚重的金屬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裡麵那個男人絕望的哀嚎與一個徹底傾覆的世界。
門外，是燈火通明、井然有序的指揮中心。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數據如瀑布般流淌，代表著對“k739”及其衍生係統的追蹤、分析與封禁進程。
一名助手快步上前，將一份新的報告遞給她：“首席，全球範圍內的關聯節點清理已同步展開，七處疑似寄生者已被控製。倫理委員會要求您在四十八小時內提交初步評估報告。”
林薇接過報告，快步走向自己的臨時辦公室。她的側臉在冷白色的燈光下，顯得堅毅而專注。
一場由ai倫理失衡引發的隱秘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她，是站在最前線的守門人。
她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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