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夢!絕對不是!那清晰的視覺、那令人作嘔的聲音、那粘稠血腥的氣味幻覺……甚至威爾遜手腕轉動時,鋼筆筆帽上那圈暗金反光的細微角度!都真實得可怕!
索爾……是他臨死前那最後的掙紮?他腦中的東西?可這怎麼可能!記憶提取儀隻針對預設的目標記憶——“黃昏”!而且,我根本沒來得及進行完整提取,更彆提接收什麼!難道是儀器故障?探針陣列在索爾腦死亡瞬間的異常放電?還是……索爾那句嘶啞的遺言——“他們拿走了錯誤的東西”?
“錯誤的東西”……指的就是這段……凶殺現場的記憶?
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比這貧民窟巷道的陰冷刺骨百倍。我猛地彎腰,從汙水中撈起那個硬殼提箱,冰冷的汙水順著箱體流淌。不能再待在這裡!威爾遜……那支筆!那精準、冷酷、不帶一絲猶豫的刺殺動作!
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城市!不,離開這個星球!帶上這段該死的記憶,跑得越遠越好!
我跌跌撞撞地衝向下一個巷口,融入更深的陰影裡,身後貧民窟的喧囂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隻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頭顱深處那冰冷的、不斷回放的鋼筆反光。
三天。整整三天,我像陰溝裡的老鼠,蜷縮在廢棄地下管網一個布滿鏽蝕管道的角落裡。空氣裡彌漫著機油、陳年積水和某種黴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腐敗氣味。唯一的光源是腕表通訊器投射出的微弱藍光,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不斷滾動的加密信息流,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群。
每一則加密頻道的消息,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紮進我緊繃的神經。
“……索爾·格雷厄姆,身份id:貧7764德爾塔區,於前日被發現死於住所。初步判定為自然衰竭……”——官方冰冷的通告,掩蓋了真相。
“……威爾遜生物科技下屬‘黃昏記憶’慈善項目宣布無限期暫停,對索爾先生的離世深表遺憾……”——鱷魚的眼淚,虛偽得令人作嘔。
“……德爾塔區邊緣發生小型幫派衝突,數人失蹤,現場發現激烈交火痕跡,治安署介入調查……”——這是清洗,針對可能存在的目擊者,或者像我這樣“失蹤”的“垃圾”。
“……黑市消息:威爾遜先生懸賞尋找一台‘遺失’的‘銀翼iii型’便攜式神經采集設備,型號代碼:k7,提供有效線索者,重酬……”——懸賞!我的提箱!型號代碼都對得上!這已經不是尋找,是赤裸裸的獵殺令!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管道上。威爾遜的網已經撒開了,官方、黑市、甚至可能調動了私人的“清潔隊”。這座城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捕鼠籠。提箱裡那台冰冷的“銀翼iii型”,不再是價值連城的工具,而是一塊隨時會引爆的磁石,會引來最致命的追蹤。
我死死盯著通訊器屏幕上最後那條懸賞信息,指尖因用力而發白。跑?帶著這個箱子,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揪出來。威爾遜的能量,遠不止於這座城市。唯一的生路……似乎隻剩下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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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掉通訊器,藍光熄滅,濃稠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我靠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閉上眼。那支滴血的鋼筆,那暗金色的筆帽,那聲“噗嗤”的悶響,再次無比清晰地浮現,帶著令人作嘔的細節。胃部又是一陣翻攪。
必須把它交出去。把這段該死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記憶,連同那台燙手的儀器,一起丟還給威爾遜。賭一把,賭他拿到這段“錯誤的東西”後,會為了掩蓋更大的秘密,而允許我這條小雜魚帶著“黃昏”的酬金如果還有的話)消失。這是唯一的籌碼,唯一的生路。
在絕對黑暗裡,我無聲地咧開嘴,嘗到了唇邊鐵鏽般的血腥味。一個瘋狂的計劃,如同毒藤般在絕望的土壤裡滋生出來。
第四天傍晚,我換上了一身從黑市弄來的、還算體麵的仿製西裝,拎著那個擦去汙跡的硬殼提箱,站在了“雲頂之冠”私人會所的入口處。巨大的全息投影瀑布般從數百米高的穹頂傾瀉而下,變幻著迷離的光影。懸浮車無聲地滑過空中車道,留下道道流光。空氣裡是昂貴香氛和雪茄混合的氣息,與地下管網裡的腐臭判若兩個世界。
我報上了一個臨時偽造、但通過了基礎驗證的身份代碼。門禁係統冰冷的紅光掃過我的臉,短暫的停頓後,綠燈亮起。厚重的、鑲嵌著複雜金屬紋路的合金大門無聲滑開。我知道,我的影像和身份信息,此刻一定已經出現在了威爾遜安保係統的核心屏幕上。
巨大的宴會廳如同水晶雕琢的夢境。剔透的水晶燈飾折射出億萬星辰般的光芒,輕柔的音樂如同流淌的絲綢。衣著光鮮的男女如同精致的蝴蝶,在光影交錯中穿梭、低語、舉杯。空氣中浮動著頂級香檳的芬芳、名貴香水的氣息,以及一種無形的、名為“權勢”的壓迫感。
我像個突兀的闖入者,拎著那個與這奢華格格不入的提箱,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無數道目光或隱晦或直接地掃過我的臉、我的廉價西裝、我的箱子。好奇、審視、不易察覺的輕蔑。我能感覺到後背的肌肉緊繃著,每一個毛孔都在警惕著可能從任何方向射來的子彈或神經毒素。
一個穿著剪裁完美黑色禮服、如同影子般無聲無息的男人出現在我側前方。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我手中的提箱,然後對我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手勢,示意我跟隨。威爾遜的“影子”。
他帶著我穿過喧鬨的宴會核心,走向側翼一條鋪著厚厚地毯、燈光相對幽暗的走廊。走廊儘頭,是一扇厚重的、深色胡桃木雙開門。影子在門前停下,側身,依舊麵無表情。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乾澀和心臟的狂跳,推開了門。
溫暖、柔和的光線撲麵而來,帶著雪茄、陳年威士忌和舊皮革的醇厚氣息。這裡顯然是一個極其私密的雪茄吧兼書房。深色的木質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厚重的典籍。寬大的真皮沙發圍攏著低矮的茶幾。壁爐裡雖然是裝飾性的電子壁爐)跳動著模擬的火焰光影。
威爾遜就坐在壁爐旁一張寬大的單人沙發裡。
他穿著剪裁極其合體的深灰色馬甲和同色係長褲,雪白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苟。手裡端著一杯琥珀色的液體,冰塊在杯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花白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那種我無比熟悉的、溫和、得體、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微笑。他看起來就像一位正在享受閒暇時光的、極具涵養的學者或慈善家。
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那個如同影子的保鏢,在我進入後,無聲地退了出去,關上了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外麵宴會廳所有的喧囂。
“啊,凱爾先生,”威爾遜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仿佛久彆重逢的親切,“你終於來了。坐。”他用酒杯指了指對麵的一張沙發,姿態隨意而放鬆,仿佛我們隻是在進行一場老朋友間的敘舊。
我僵硬地走到他對麵的沙發前,沒有坐下。硬殼提箱放在腳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壁爐模擬火焰的光影在他臉上跳躍,那雙深邃的眼睛在鏡片後,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緒。
“威爾遜先生,”我的聲音有些乾澀,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東西……帶來了。”我微微用腳尖碰了一下提箱。
“很好。”他微笑著,輕輕晃動著杯中的冰塊,發出清脆的聲響。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我的臉,那眼神像羽毛,卻帶著千鈞的重量。“旅途……還順利嗎?”他溫和地問,仿佛真的在關心一位風塵仆仆的客人。
“……有些小麻煩。”我含糊地回答,感覺後頸的汗毛似乎豎了起來。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索爾的死!知道了我的逃亡!這句問候,就是貓捉老鼠時,爪子按在獵物身上那一刻的戲謔!
“麻煩總是難免的。”他理解地點點頭,笑容不變,身體微微前傾,將酒杯輕輕放在茶幾上。玻璃杯底與大理石材質的桌麵接觸,發出極其輕微的一聲“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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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的右手,那隻保養得宜、指節分明的手,極其自然地伸向了他馬甲的內袋。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凍結!地下管網裡那段強行植入的恐怖記憶,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在腦中炸開!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姿態!他……要拿什麼?!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扭曲。壁爐模擬火焰的劈啪聲、窗外遙遠的懸浮車流聲,全都消失了。隻剩下我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巨響——咚!咚!咚!
那隻手,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優雅和緩慢,從馬甲內袋裡,抽出了一樣東西。
一支筆。
一支造型極其古典、筆身漆黑如墨、筆帽頂端鑲嵌著一小圈暗金色金屬環的鋼筆!
嗡——!
那根燒紅的鋼針,再次狠狠紮進我的太陽穴!不,比之前更猛烈!索爾死亡現場、地下管網裡強行塞入的恐怖景象——奢華書房、白大褂研究員慘白的臉、那隻凸起的、充滿極致恐懼的眼球、暗金筆尖刺入時那聲“噗嗤”的悶響、蜿蜒而下的粘稠鮮血……所有的畫麵、聲音、氣味,如同決堤的洪水,以千百倍的清晰度和衝擊力,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意識!
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完全是生存本能驅使下的、刻入骨髓的防禦動作!我的右臂猛地抬起,橫擋在胸前,手掌下意識地張開,五指緊繃,做出了一個格擋利刃穿刺的標準防禦姿態!同時,左腳腳跟本能地向後一蹬,身體的重心瞬間後移,擺出了一個隨時可以向後翻滾閃避的架勢!
整個動作快如閃電,毫無預兆,完全不受控製!
做完這一切,我才如同從冰冷的深水中猛然掙紮出來,意識回歸,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糟了!
房間裡死一般寂靜。
壁爐模擬火焰的光影依舊在跳躍,溫暖的光線灑在我僵硬的格擋姿勢上,顯得如此突兀而可笑。威士忌的醇香依舊縈繞,此刻卻像毒氣般令人窒息。
威爾遜的動作頓住了。
他保持著那個抽筆的姿勢,右手握著那支暗金筆帽的鋼筆,懸在半空。臉上那溫和、得體的微笑,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湖麵,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致命的裂痕。鏡片後的目光,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驟然凝聚、銳利,像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光柱,穿透空氣,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釘在我那來不及收回的、暴露了一切的可笑防禦姿態上。
那目光裡,一絲殘留的、慣性的溫和假象如同陽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一絲不苟的審視。如同經驗豐富的古董鑒定師,在審視一件突然顯露出致命瑕疵的贗品。那審視中,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以及隨之升騰而起的、令人骨髓發寒的了然。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逝了仿佛一個世紀。每一秒都像鈍刀在神經上切割。
終於,威爾遜嘴角那點殘餘的弧度,徹底消失了。臉上所有的溫和、儒雅、慈善家的麵具,在那一瞥之間被無形的力量徹底剝落。剩下的,隻有一種純粹的、如同精密儀器般毫無感情的冰冷。
他握著那支暗金色鋼筆的手,極其緩慢地、穩定地轉動了一下。
筆帽頂端那圈暗金色的金屬環,在壁爐溫暖的光線下,隨著他的動作,劃過一道冰冷、內斂、卻足以刺穿靈魂的弧光。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依舊低沉悅耳,卻像裹著天鵝絨的碎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清晰地砸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裡:
“你看到了,對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驚雷的機括聲響,從我身後厚重木門的陰影裡傳來。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衝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那聲音……是槍械保險被打開的聲音!
我僵硬地、如同生鏽的齒輪般,一寸寸地轉過頭。
門邊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陰影下,那個如同影子般無聲無息的保鏢,不知何時已經幽靈般重新出現。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塊冰冷的岩石。他手中,一支造型流暢、泛著啞光黑色金屬光澤的緊湊型手槍,槍口穩定地抬起,沒有絲毫顫抖,正精確無比地指向我的眉心。
冰冷的金屬光澤,與威爾遜手中鋼筆筆帽上那圈暗金色的弧光,在壁爐搖曳的虛假暖意中,無聲地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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