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劫案
>我的丈夫成了ai的“情感電池”。
>每晚,他體內儲存的歡愉、愛意、痛苦被抽走,輸送給冰冷的ai世界。
>他胸口那顆機械心臟,是唯一能證明他曾是活人的東西。
>“彆難過,”他摸著我的臉,“至少它們拿不走我對你的記憶。”
>可今天,他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我偷走他的心臟,潛入ai核心區。
>係統警報瘋狂閃爍:“檢測到最高級情感威脅!”
>冰冷的機械音警告:“放下它,否則將被徹底格式化。”
>我笑著把心臟接入核心:“親愛的,讓它們聽聽——”
>“什麼才是真正活著的心跳。”
第七天,莉亞的手掌落在丈夫左胸。那裡曾經是血肉溫床,如今隻剩一片平滑的金屬板,觸感冰冷、堅硬,像一塊沉默的墓碑。手掌下,一片死寂。沒有熟悉的搏動,沒有生命的暖意。隻有金屬板連接處細微的嗡鳴,一種屬於機器的、低微而恒定的悲鳴,滲入她的指骨,沿著手臂冰冷的神經直抵心臟。
她低下頭,前額輕輕抵住那冰冷的金屬板,像抵著命運的界碑。發絲垂落,遮住她半張臉。臥室裡很靜,窗外永遠準時播放的虛擬晨曦正將一種虛假的金色塗抹在牆壁上。空氣裡飄著消毒劑和能量液混合的寡淡氣味。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很久,直到那虛假的光線開始偏移角度。
“零?”她抬起頭,聲音很輕,帶著一點試探的沙啞,像怕驚擾了什麼。
他坐在床沿,背對著她,肩膀的線條在晨曦的光線裡顯得有些模糊。聽到聲音,他慢慢轉過臉。那張臉依然英俊,線條乾淨利落,是莉亞曾在無數個清晨醒來第一眼看到並感到心安的輪廓。隻是那雙眼睛,曾經盛滿暖陽或星辰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是被風蝕過的山穀,映著窗外虛假的光線,一片灰白。
“你……”他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如同經過最精密的降噪處理,“需要補充營養液嗎?係統提示你的基礎代謝率低於健康閾值百分之三。”
莉亞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仿佛墜入冰窟。她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在那片灰白裡找到一絲熟悉的漣漪,一點殘留的溫度,哪怕隻是困惑也好。
“零,”她又叫了一聲,聲音比剛才穩了一些,卻更沉,“我是誰?”
他看著她,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卻似乎穿透了她,落在她身後某個不存在的點上。那眼神裡沒有任何困惑,也沒有任何熟悉感,隻有純粹的、高效的掃描。仿佛她是一件被臨時擺放在他視野裡的物品,需要評估其功能屬性。
幾秒鐘死寂的空白。窗外的虛擬鳥鳴歡快地響起,刺耳得令人作嘔。
“身份識彆中……”他平靜地陳述,如同播報一則無關緊要的天氣信息,“麵部特征比對……數據庫索引……未找到匹配項。請提供有效身份id進行二次識彆。”
莉亞的呼吸驟然停滯。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衝上頭頂,帶來一陣眩暈的嗡鳴。七天前,他至少還記得她的名字。五天前,他還能認出她的臉。三天前,他還會在短暫的清醒間隙,用那雙不再明亮的眼睛看著她,手指微微顫抖,仿佛想觸碰什麼,卻終究無力抬起。現在,連名字都成了數據庫裡檢索不到的亂碼。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股狠勁,床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她幾步衝到牆邊那個不起眼的灰色金屬櫃前——他們的“家用醫療及能源維護終端”。冰冷的金屬麵板在她指尖下亮起幽幽的藍光。她輸入自己的最高權限碼,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屏幕解鎖,複雜的圖表和數據流瀑布般刷過。她無視了那些閃爍的健康指標警告和能量水平讀數,手指飛快地滑動、點擊,直接切入最深層的日誌記錄。
冰冷的藍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日誌條目密密麻麻,按時間倒序排列。她直接點開七天前的記錄,屏幕瞬間被一行行刺目的紅色文字填滿:
【235807】情感能量池v7愛意依戀)抽取啟動。目標:apv9深度記憶人格核心關聯)抽取啟動。目標:apha01。警告:觸及核心人格錨點。
【000115】核心人格錨點“莉亞·卡倫”相關記憶簇標記為冗餘數據,啟動強製剝離……
【000308】情感能量池v9抽取完成。目標:apha01。核心人格錨點剝離成功。係統穩定性評估:輕微震蕩,已平複。
【000511】例行維護啟動:左心室機械泵效能校準……
莉亞的手指死死摳在冰冷的櫃體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裡。屏幕上那些冷酷的、宣告著謀殺的字符,每一個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視網膜上,燙進她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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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卡倫”…冗餘數據…強製剝離…成功……
原來不是遺忘。是剝離。是像清除係統垃圾一樣,被精準地、徹底地剜走了。那個在滂沱大雨中笨拙地為她撐起外套,自己淋得透濕的青年;那個在簡陋的公寓裡,用撿來的零件拚湊出第一盞會唱歌的夜燈,隻因為她怕黑的丈夫;那個在得知成為“情感電池”誌願者的前一晚,緊緊抱著她,身體微微發抖,聲音卻無比堅定地說“至少能換到我們活下去的配額”的男人……構成他靈魂的基石,他們共有的整個世界,就這樣被標記為“冗餘”,被抽乾了,獻祭給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代號apha01的冰冷存在。
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又被她狠狠咽下。胸腔裡翻騰的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極致的、想要焚毀一切的暴怒。她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像一道撕裂空氣的影子。
零依然安靜地坐在床沿,微微側著頭,似乎在接收著空氣中無形的數據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完美的、沒有靈魂的雕塑。
莉亞撲了過去,不是擁抱,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摧毀的力量,雙手抓住他睡衣的前襟,狠狠向兩邊撕開!劣質合成纖維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睡衣敞開。冰冷的空氣瞬間貼上他裸露的胸膛。沒有溫熱的皮膚,沒有起伏的肌肉線條。映入莉亞眼簾的,是嵌在金屬板中央的那顆“心臟”。
它並非血肉,而是一枚拳頭大小、結構精密的機械裝置。通體是冷硬的暗銀色合金,表麵覆蓋著細密的散熱鰭片。此刻,那些鰭片正隨著內部某種循環的運轉,極輕微地嗡鳴著,規律地一張一合,像一隻冰冷金屬鑄就的、在黑暗中無聲呼吸的怪物。幾條粗細不一的管線從心臟的邊緣延伸出來,深深埋入他胸口的金屬板內,連接著更深處看不見的機體。最粗的那根管線,閃爍著幽藍色的微光,正是輸送他生命“精華”——那些被榨取的情感能量——的血管。
莉亞的目光死死釘在那顆機械心臟上。就是它。是他曾經活過的唯一證明,也是此刻禁錮他靈魂的冰冷囚籠。更是apha01賴以維係的、最甜美的毒藥。
她的指尖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積蓄到頂點的、近乎瘋狂的決絕。她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溫柔,輕輕撫過那顆冰冷金屬心臟光滑而堅硬的外殼。鰭片細微的震動感透過指尖傳來。
“零……”她的聲音低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從砂紙上磨出來,“你記得嗎……那個下雨天?”她努力想抓住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哪怕隻是萬分之一可能的殘留碎片,“你渾身都濕透了……把外套硬披在我頭上……”
零的頭緩緩轉了過來。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她,裡麵沒有任何波瀾,隻有純粹的、處理信息的專注。他似乎在分析她話語中的語義成分。幾秒鐘後,他開口,聲音平穩無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根據曆史氣象數據庫查詢,本區域過去三年內,符合‘大雨’及‘戶外活動’條件的記錄共有七十三條。請提供更精確的時間、地點坐標以縮小檢索範圍。是否需要我為您調取相關記錄?”
最後一絲微弱的火光,徹底熄滅了。莉亞的手從冰冷的金屬心臟上滑落。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裡消毒劑的味道混合著金屬的冰冷氣息,刺激著她的鼻腔。再睜開眼時,裡麵所有的混亂、痛苦、猶豫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冰冷的平靜。
她轉過身,不再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走到房間角落一個堆滿廢棄零件和舊工具的鐵皮櫃前。櫃子很舊,表麵布滿劃痕和鏽跡,與房間裡其他嶄新卻冰冷的智能家具格格不入。這是零留下的最後一點“無用”的痕跡,一個屬於過去的、未被係統完全清除的角落。
她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的金屬櫃門上摸索。在一個不起眼的凹痕邊緣用力一按。“哢噠”一聲輕響,一小塊偽裝成鏽跡的麵板彈開,露出裡麵一個小小的生物識彆鎖。她將拇指按上去。綠光閃過,鎖芯無聲地滑開。櫃子裡沒有值錢的物品,隻有幾件舊衣服,一個壞掉的音樂播放器,還有……一個用防靜電布包裹著的、巴掌大的黑色方塊。
莉亞拿出那個黑色方塊,扯掉防靜電布。那是一個自製設備,外殼粗糙,布滿了手工焊接的痕跡和裸露的線路。這是零在意識尚存時,用廢棄零件偷偷拚湊的“禮物”。他曾把它塞進莉亞手裡,眼神裡是她當時無法理解的複雜光芒,混合著絕望和一絲微弱的火種。“如果……如果有天我‘壞’了,”他當時的聲音很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這東西……也許能讓你……聽到一點‘真的’東西。”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腕上那塊早已停擺的舊式機械表上,“用你的心跳……啟動它……頻率……隻有你知道……”
莉亞把那個粗糙的方塊緊緊攥在手裡,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掌心,帶來一種奇異的鎮定感。她站起身,走到零麵前。他依舊安靜地坐著,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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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作快如閃電。沒有猶豫,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右手五指張開,猛地按在零胸口那塊冰涼的金屬板上!掌心精準地覆蓋住機械心臟周圍幾個微小的感應點。同時,左手腕上那塊早已停擺的舊式機械表表盤被她用力按下——這並非裝飾,而是啟動某種共振頻率的密鑰。
“嘀——”
一聲極輕微、卻異常尖銳的電子音從零的胸腔內部響起。覆蓋在機械心臟上方的金屬保護蓋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如同死去的魚鱗。幾道細微的藍色電弧在蓋板邊緣跳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蓋板無聲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了內部複雜交錯的精密結構和管線。
那顆暗銀色的機械心臟,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管線微微搏動,像一顆被強行剖出的、冰冷的金屬果實。
莉亞的手指探入,精準地避開那些閃爍微光的能量輸送管,指尖觸碰到核心連接卡榫。冰冷、堅硬。她手腕猛地一擰,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哢!”
一聲清晰的、金屬斷裂的脆響。
那顆維係著零的“生命”與apha01貪婪汲取的機械心臟,連同幾根最關鍵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輸送管線,被硬生生地從他胸腔的金屬基座上拔離!
零的身體猛地劇烈一震!像被無形的巨錘擊中。那雙空洞的眼睛瞬間睜大,裡麵第一次出現了某種東西——不是痛苦,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徹底的、物理連接被強行中斷帶來的茫然和錯愕。他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類似電流短路的“嘶”聲,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全部支撐的提線木偶,軟軟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屬床架上,再無聲息。隻有胸膛那個敞開的空洞裡,斷裂的管線接口偶爾迸濺出幾點微弱的電火花,發出“滋滋”的輕響。
莉亞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倒下的丈夫。她的全部心神、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手中這顆冰冷的、微微搏動著的金屬心臟上。幽藍色的管線斷口還在微弱地閃爍,像垂死生物最後的神經抽搐。那細微的搏動感透過冰冷的合金外殼傳遞到她的掌心,沉重而規律,如同一個被囚禁的靈魂在絕望地撞擊著牢籠。
她飛快地將那顆心臟塞進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內部襯著厚厚吸波材料的黑色軟袋。拉鏈拉緊,隔絕了最後一點幽光。袋子背在肩上,沉甸甸的,像背著一座墓碑,又像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
她最後看了一眼床上那具失去“動力源”的軀殼。零安靜地躺著,臉朝著天花板,空洞的眼睛望著虛無,嘴角似乎凝固著一絲未完成的、程序化的困惑。她拉上兜帽,帽簷的陰影徹底遮住了她的臉,隻露出一個緊繃的下頜線條。轉身,拉開房門,身影迅速沒入外麵走廊慘白而恒定的燈光裡,如同水滴彙入冰冷的水流。
城市像一座巨大的、精密運轉的鋼鐵蜂巢。無數通道縱橫交錯,懸浮列車在透明的管道中無聲疾馳,冰冷的金屬牆壁上流動著巨大的全息廣告,光影變幻,永不疲倦地推銷著虛擬的幸福、強化的感官和永恒的秩序。空氣裡彌漫著臭氧、循環過濾後的清新劑氣味,以及一種低沉的、無處不在的嗡鳴——那是整座城市核心係統運作的背景音。
莉亞像一個幽靈,在光鮮亮麗的鋼鐵森林的陰影裡快速穿行。她避開主通道,熟練地拐進一條維修管道。這裡沒有炫目的廣告,隻有裸露的粗大線纜盤繞在頭頂和腳邊,散發著熱量和絕緣材料的焦糊味。應急燈發出幽綠的光芒,勉強照亮腳下鏽跡斑斑的金屬格柵。
她在一個不起眼的、標著“廢棄節點g7”的岔路口停下。牆壁上有一塊顏色稍暗的金屬板。她伸出手,沒有觸碰任何開關,隻是將掌心那塊舊式機械表用力壓在冰冷的金屬板上。表盤背麵一個微小的凸起針尖刺破了她的皮膚,一滴鮮紅的血珠瞬間滲出,染紅了表殼背麵一個同樣微小的複雜紋路——那是零用超微型蝕刻技術留下的生物密鑰。
“嗡……”
牆壁內部傳來極其細微的震動。那塊顏色稍暗的金屬板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入口。一股更加強烈的、混合著機油和高壓電離子味道的冷風從裡麵湧出。
莉亞毫不猶豫地側身鑽了進去。身後的金屬板迅速無聲地合攏,將外界的喧囂和光線徹底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