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記憶錨點覆蓋完成!鏈接穩定!退出程序啟動!”
冰冷的電子音如同赦令。覆蓋程序啟動瞬間產生的巨大精神反衝,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我的意識上。
“噗——!”現實中的我再也無法壓製,一口溫熱的液體猛地湧上喉嚨,嗆咳出來。視野徹底被猩紅覆蓋,濃烈的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開。耳邊是尖銳的耳鳴,身體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不受控製地從操作椅上向前滑倒,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屬控製台邊緣。
劇痛!
但這尖銳的物理疼痛,反而讓我瀕臨潰散的意識抓住了一絲現實的錨點。我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眼前是控製台閃爍的綠色退出完成指示燈。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診療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聲,還有儀器運行時極其微弱的電流嗡鳴。頭頂的無影燈依舊散發著恒定而冷漠的光芒。
我掙紮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撐起仿佛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地抬起頭。額角磕碰的地方傳來陣陣鈍痛,溫熱的血順著眉骨緩緩流下,模糊了一側的視線。
記憶椅裡,林晚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如同被最純淨的冰水洗過,曾經沉鬱厚重的陰翳蕩然無存。裡麵空空蕩蕩,一片茫然的虛無。手術似乎成功剝離了那段致命的記憶,連同她所有的情緒,都一並被抽走了。她像一個被精心擦拭過的、沒有靈魂的昂貴瓷器,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地掃過冰冷的儀器,掃過我狼狽不堪、滿臉血汙的樣子,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我,這個剛剛從她意識最黑暗深淵掙紮出來的人,與這房間裡的一張椅子、一盞燈並無區彆。
這徹底的漠然,比我剛剛目睹的謀殺本身,更讓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她動了。動作有些遲滯,像剛學會操控木偶線的拙劣表演者。她慢慢地從凝膠記憶椅中站起身,昂貴的絲綢裙擺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甚至沒有低頭整理一下,就那麼徑直地、無聲地朝著診療室厚重的隔音門走去。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清晰而單調的“嗒、嗒”聲,每一步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她要走了?帶著用我的專業技能洗刷乾淨的靈魂,若無其事地離開?回到她那用謊言和謀殺堆砌起來的、光鮮亮麗的上流世界?
額角的血還在流,滑過眼皮,視野裡一片粘稠的紅。那冰冷的決絕,那杯妖異的淡藍水,沈恪最後信任的眼神……所有被她遺忘的恐怖碎片,在我腦海裡瘋狂衝撞咆哮。一股混雜著職業挫敗、生理痛苦和巨大道德反噬的邪火,猛地衝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壩。
“林晚秋!”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在寂靜的診療室裡炸開。
她的腳步,在距離門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驟然停住。嗒嗒聲戛然而止。
她沒有回頭。背影依舊挺直,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您……”我劇烈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硬生生摳出來,混合著血沫,“您為什麼要殺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死寂。
然後,那個背對著我的身影,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
動作流暢,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與剛才起身時的遲滯判若兩人。
她終於麵向我。臉上依舊殘留著手術後的蒼白,但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悄然碎裂了。冰層之下,一種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光芒在流轉。那不是茫然,不是恐懼,甚至不是被揭穿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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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近乎玩味的、帶著一絲悲憫的……嘲弄?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不是笑,更像是一個精心排練過的、即將登台表演的演員,在確認麵具是否戴好。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將她臉上原本那種屬於貴婦的、略帶疏離的優雅,瞬間扭曲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誰告訴你,”她的聲音響起,不再是之前那種疲憊的歎息,也不是記憶裡那種死水的平靜,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低沉的磁性,清晰而冰冷地切割著空氣,“我是新娘?”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的錘子,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是誰?
我不是新娘?
混亂的漩渦瞬間在我本就劇痛欲裂的腦海中炸開!婚宴上穿著婚紗的她,休息室裡端著毒水的她……那些清晰無比的記憶畫麵,此刻都劇烈地震蕩起來,變得模糊而可疑。
她看著我臉上凝固的震驚和茫然,似乎覺得很有趣。那個扭曲的、非人的微笑在她唇邊加深了。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優雅地抬起了右手,戴著藍寶石戒指的食指,緩緩地、精準地指向了我身後牆壁的上方。
那裡,懸掛著一個不起眼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廣角監控探頭。幽暗的鏡頭,如同深淵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診療室內發生的一切。
她的指尖指向的,是監控探頭旁邊,內嵌在牆壁裡的一個顯示屏幕。屏幕一直處於待機的黑暗狀態。
隨著她指尖的指向,那屏幕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喚醒,瞬間亮了起來!
高分辨率的光線刺破了診療室的昏暗。
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四個監控畫麵。其中一個,正是我們此刻所在的診療室——畫麵裡,我狼狽地撐著控製台,滿臉血汙,眼神驚駭;林晚秋站在門口,姿態從容,唇角掛著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而她的指尖,穩穩地指向了另一個畫麵。
那是診所前廳的監控視角。時間顯示是大約半小時前——手術剛剛開始的時候。
畫麵裡,一個穿著香檳色套裝、身材窈窕的女人,正背對著鏡頭,站在前台的智能登記終端前,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輸入信息。她的頭發挽起,露出修長優美的頸項。
幾秒鐘後,她似乎完成了登記,轉過身來。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放慢。
監控畫麵清晰無比,纖毫畢現。
那張臉……
那張臉!
轟——!!!
仿佛有一道無聲的霹靂,在我早已不堪重負的識海裡轟然炸開!所有的感官瞬間被剝奪,隻剩下那屏幕上定格的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燙進我的靈魂深處!
細長的眉,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秀的鼻梁,還有那唇線分明、此刻正帶著一種公式化微笑的唇……
這張臉,與此時此刻站在我麵前、穿著昂貴絲綢長裙的“林晚秋”,一模一樣!
不,不對!
我猛地扭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林晚秋”。再猛地轉回去,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個剛完成登記、穿著香檳色套裝的女人。
一樣的臉。絕對一樣的臉!
但……氣質!
屏幕上的女人,穿著乾練的香檳色套裝,眉宇間帶著一種職業化的、略顯疏離的從容。而眼前這個穿著絲綢長裙的女人……那份優雅之下,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更加深沉內斂的……屬於男性的剛硬輪廓?不,不是輪廓,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一種眼神的質地,一種氣息的沉澱!那張臉依舊是林晚秋的臉,但支撐著這張臉的靈魂……像被替換了!
我的視線如同瀕死的野獸,在屏幕上的“林晚秋”和眼前的“林晚秋”之間瘋狂地來回掃視,每一次對比都帶來更深的眩暈和撕裂感。額角的傷口突突直跳,溫熱的血淌過下巴,滴落在冰冷的控製台金屬表麵,發出輕微的“嗒”聲。
“時間戳。”那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看看時間戳。”
我的視線,如同生鏽的齒輪,艱難地轉向屏幕角落。
那裡清晰地顯示著監控畫麵的日期和時間:
【20xx年x月x日210735】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全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凍結!
這個日期……這個時間……
它指向的不是現在!
它指向的是……七年前!林晚秋和沈恪婚禮的……那一天!
屏幕上那個穿著香檳色套裝、剛剛完成登記的女人……她就是七年前的林晚秋!是婚禮當天的新娘!
那……那此刻站在我麵前的人是誰?!
我的脖子發出僵硬的“哢哢”聲,一寸寸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轉向門口。
無影燈冰冷的光線,均勻地灑落在“她”身上。絲綢長裙泛著柔滑的光澤。那張屬於林晚秋的、美麗絕倫的臉上,那抹非人的微笑如同刻上去的一般。但這一次,我看到了之前被恐懼和震驚蒙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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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沉靜,幽深,像經曆了無數暗流的深潭,帶著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不屬於女性的剛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被時光模糊了的輪廓特征?那挺直的鼻梁線條,似乎比記憶中的林晚秋更顯英挺?那下頜的轉折,似乎更加利落分明?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念頭,帶著足以碾碎一切認知的力量,猛地鑽入我的腦海,讓我渾身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尖叫。
“她”似乎很滿意我此刻的表情。那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殘忍的、洞悉一切的悲憫。
“她”抬起手,動作從容而優雅,輕輕拂過自己光滑的頸側,指尖在耳垂下方一個極其隱蔽、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的位置,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那裡,有一道細如發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淺色疤痕?
然後,“她”的手緩緩放下,指向自己的臉。那張屬於“林晚秋”的臉。
嘴唇無聲地開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口型,卻像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我的眼睛,紮進我的靈魂:
“沈——恪——”
時間徹底凝固。
診療室的空氣仿佛被抽成了真空,隻剩下我粗重而斷續的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額角的血滴落在控製台上,那細微的“嗒嗒”聲,成了這死寂空間裡唯一的時間刻度。冰冷,粘膩。
眼前這張臉——這張屬於林晚秋的、無可挑剔的美麗麵容——在無影燈慘白的光線下,正無聲地扭曲、變形。像是覆蓋在真實之上的、一張精心繪製但開始剝落的畫皮。那笑容依舊掛在唇邊,弧度完美,但底下透出的,不再是屬於女人的矜持或貴婦的疏離,而是一種沉靜如淵、帶著歲月刻痕的……屬於男性的審視。那眼神,穿透了林晚秋的皮囊,像淬了冰的古井,映著我此刻的渺小與狼狽。
沈恪。
這個名字不再是遙遠的背景調查資料,不再是記憶片段裡那個溫煦含笑、最終被毒殺的新郎。它變成了一種活生生的、冰冷的、帶著強烈非人感的宣告。
他站在那裡。用林晚秋的身體,用林晚秋的臉,宣告著他是沈恪。
七年前的新郎,沒有被毒死?他“變成”了自己的新娘?
混亂的碎片在我腦海裡瘋狂衝撞:婚宴上失手打翻的毒酒……新娘休息室裡,沈恪那虛弱的、潮紅的臉……林晚秋遞過去的那杯泛著妖異淡藍的水……
一個令人作嘔的、毛骨悚然的鏈條,在極致的寒意中逐漸拚湊成型。毒,不是下在婚宴的香檳裡。它下在了休息室那杯“解酒”的水裡!目標是沈恪!但下毒者……是林晚秋!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站在這裡、擁有林晚秋身體的人……是沈恪?!
靈魂轉移?意識覆蓋?那些隻存在於禁忌理論或科幻狂想中的詞彙,帶著血腥的質感,浮現在意識邊緣。七年前的新娘休息室裡,在那杯毒水被灌下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誰覆蓋了誰?是沈恪的意識,在瀕死之際,通過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奪舍”了林晚秋的身體?還是林晚秋在毒殺丈夫之後,又進行了某種更瘋狂的、針對自己的操作?
冷汗涔涔而下,與額角流下的溫熱血液混合,帶來一種粘膩冰寒的觸感。胃部劇烈地抽搐,翻攪著手術前強行壓下的不適感。我扶著控製台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指尖深深陷進冰冷的金屬邊緣,試圖抓住一點現實的觸感。
“你……”我的聲音乾澀沙啞,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管,“你們……”千頭萬緒,無數個問題在喉嚨裡堵塞、碰撞,最終隻能擠出這毫無意義的音節。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眼前這徹底顛覆認知、踐踏一切常理的存在的恐懼。
沈恪——或者說,占據著林晚秋軀殼的沈恪——唇邊那抹非人的笑意加深了。他她?)微微歪了歪頭,一個帶著詭異天真感的動作,放在這張臉上卻隻讓人頭皮發麻。
“很意外?”他她)的聲音依舊低沉磁性,用的是林晚秋的聲帶,卻奇異地磨去了屬於女性的柔潤,隻剩下冰冷的質感,“一場小小的‘金蟬脫殼’。”他她)抬起那隻戴著藍寶石戒指的手,優雅地欣賞著,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代價高昂,過程……也談不上愉快。”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一場不太成功的商業並購,而非一場涉及謀殺與靈魂竊取的駭人儀式。
他她)的目光終於從自己的手上移開,重新落回我臉上。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即將被丟棄的實驗器材,帶著一絲殘留的、對實驗結果的評估意味。
“手術很成功。‘她’關於那一天的記憶,”他她)的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尤其是那些……不愉快的部分,確實消失了。做得不錯。”這聲稱讚,比任何辱罵都更讓人心膽俱寒。
“至於你看到的‘多餘’的東西……”他她)頓了頓,那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探針,刺入我驚駭的眼底,“忘憂師先生,職業操守裡,應該包含‘替客戶保密’這一條吧?尤其是……”他她)向前優雅地邁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嗒”聲,那聲音在死寂的診療室裡被無限放大,敲打著我的神經。“……當客戶支付的,不僅僅是金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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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驟然緊繃,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我。那雙屬於林晚秋、卻屬於沈恪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隻有一種絕對的、掌控生死的平靜。那平靜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更恐怖。
我的眼角餘光,死死鎖在控製台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那裡,有一個物理隔斷的緊急按鈕,外殼是醒目的紅色。按下它,診所的安保係統會瞬間啟動最高級彆的封鎖和警報,同時將核心監控數據上傳至雲端安全節點。這是我最後的防線。
冷汗浸透了隔離服,緊貼著皮膚,冰冷粘膩。手指在控製台的金屬邊緣無意識地抽搐著,距離那個紅色的按鈕,隻有不到十厘米。這十厘米,卻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按下它,意味著徹底撕破臉,意味著將自己暴露在這個非人存在的直接怒火之下。他能她?)無聲無息地完成靈魂的竊取,手段之詭異遠超理解,我這點安保在他她)麵前,真的有用嗎?
我死死盯著沈恪——這占據著林晚秋身體的怪物。他她)臉上那抹洞悉一切的笑意,如同無聲的嘲諷。
嗒。
他她)又向前邁了一步。距離更近了。那股混合著冷香和某種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如同金屬鏽蝕般的氣息,清晰地壓迫過來。
那隻戴著藍寶石戒指的手,優雅地抬起。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屬於林晚秋的、白皙纖細的手腕。但此刻,那隻手正以一種穩定的、不容置疑的姿態,緩緩伸向他她)自己的頸側——那絲綢長裙的高領之下。指尖探入領口內側,動作從容得像是在整理儀容。
下一秒。
一點寒芒,被他她)的指尖從領口內側極其隱蔽的暗袋裡,緩緩抽了出來。
不是刀。
那是一根長度不過寸許、細如牛毛的針。針體呈現出一種死寂的、不祥的幽藍色。針尖在無影燈下,閃爍著一點微不可察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暗芒。那幽藍,與我記憶中溶解在香檳杯裡、溶解在休息室水杯裡的晶體顏色,一模一樣!是那種毒!
“你看,”沈恪的聲音輕柔得如同耳語,帶著一絲奇異的惋惜,他她)的目光落在那根幽藍的細針上,像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有些東西,一旦被喚醒,就很難再讓它……安靜下去了。”他她)抬起頭,那雙冰封的、屬於獵人的眼睛,牢牢鎖定了我,唇角的弧度冰冷而致命。
“尤其是……”他她)頓了頓,聲音裡的溫度降至冰點,“知道得太多的人。”
針尖的幽藍寒芒,在他她)指間微微晃動,指向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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