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聽筒裡那濕漉漉的拖行聲,和最後那聲被堵住的、細微到極致的嗚咽,像冰冷的針,一遍遍刺穿我的耳膜。
下一個。
那東西……不管是什麼……它還在行動。周啟深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而我,是唯一聽到他最後求救的人。也是唯一……可能聽到更多東西的人。
不能待在這裡。不能回家。
我猛地轉身,重新衝回雨幕,攔下了另一輛出租車。
“市公安局。”我拉開車門,鑽進去,聲音嘶啞。
司機詫異地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模樣太過駭人。他沒多問,發動了車子。
局裡。現在唯一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就是解剖室。周啟深是在那裡聽到的聲音,那具女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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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去聽聽。趕在一切被清理、被掩蓋之前。
深夜的市局大樓隻有零星幾個窗口亮著燈。我亮出證件,值班的輔警認得我,沒多阻攔,隻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顧顧問?這麼晚還過來?”
“落東西了。”我含糊應道,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地下一層的法醫中心。
走廊燈光明亮,卻安靜得可怕。隻有我的腳步聲和濕衣服滴落的水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響。越靠近解剖室,空氣裡的消毒水味越濃,那股子特有的、冰冷的死氣也越發清晰。
解剖室的門關著,上麵的指示燈顯示“空閒”。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推開厚重的門。
裡麵空無一人。不鏽鋼台麵光潔如新,顯然已經被徹底清理消毒過,找不到任何痕跡。頂燈慘白,照得一切無所遁形,也驅不散那股子滲進牆壁地板深處的寒意。
我來晚了。
周啟深最後停留的地方,已經找不到任何關於他遭遇的直接證據。
我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慢慢滑坐到地上。水漬在腳下洇開一小灘。疲憊和寒意一同襲來。
怎麼辦?
報告值班警察?說我接到周啟深的求救電話,聽到詭異的女聲預言,然後懷疑他遇害?憑借什麼?一段無法複述的電話錄音?我那眾所周知的“臆想”?
他們會信嗎?恐怕隻會覺得我和周啟深一樣,都瘋了。
除非……我能找到那具女屍。
周啟深說她說話了,說了凶手的名字。如果我能從她那裡“聽”到更多……或許不僅能找到周啟深,還能阻止那個“下一個”。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牆邊的電腦前。這是法醫部門用來登記案件和屍檢記錄的內部係統。我有瀏覽權限,但不高。
快速輸入關鍵字,時間設定為最近24小時。列表彈出,寥寥幾條記錄。很快,我鎖定了一條。e20230415。女性,無名氏,約2530歲,高度腐爛,被發現於西郊廢棄工廠。死亡時間預估超過兩周。死因疑似銳器傷,但屍體破壞嚴重,需進一步解剖確認。備注:移交法醫周啟深負責。解剖預定時間……今晚八點三十分。
時間對得上。西郊廢棄工廠……那裡確實是拋屍的好地方。
我記下編號和停屍櫃號,起身走向隔壁的停屍房。
停屍房比解剖室更冷。巨大的不鏽鋼櫃門一排排矗立,像冰冷的墓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凝滯的、多種氣味混合而成的怪味,更多的是防腐劑和冷氣的味道。
我找到對應的櫃門,握住冰冷的把手,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
冷氣湧出。
裡麵躺著一個裹屍袋,拉鏈緊閉。
我雙手用力,將沉甸甸的屍袋拖到一旁的移動平台上。金屬台麵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站定。看著那個灰色的、毫無生氣的袋子。
指尖冰涼,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屍體,而是恐懼即將聽到的東西。
周啟深聽到了凶手的名字,然後聽到了“下一個就是你”。
我會聽到什麼?
我閉上眼,緩緩伸出手,隔著乳膠手套我習慣性地一直戴著),按在冰冷的裹屍袋上。
屏住呼吸。
將所有的雜念排除。
聽——
起初,是一片空洞的寂靜。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極致的寒冷和死亡吞噬了。
然後,細微的、嘈雜的底噪開始浮現。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黑暗中蠕動、啃噬。這是腐爛本身的聲音,是組織消解、微生物活動的細微響動,通常意味著殘留的意識碎片已經極其稀薄,幾乎無法捕捉。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死亡超過兩周,高度腐爛……還能留下什麼?
我不甘心,將掌心更緊地貼上去,幾乎將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
聽——!
雜亂的底噪中,忽然,一個極其尖銳、極其扭曲的碎片猛地刺了進來!
“…………疼…………”
不是女聲!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我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
裹屍袋靜靜躺在麵前,沒有任何變化。
但那聲音……我絕不會聽錯!
那不是周啟深描述的女聲!這屍體裡殘留的,是另一個男性的聲音碎片!
為什麼?
我強迫自己再次閉上眼,繼續去捕捉。
更多的碎片湧來,混亂,斷裂,卻清晰無比地指向同一個聲音來源。
“…………放過我…………”
“…………為什麼…………”
“…………不!!!”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戛然而止的慘叫。
然後,是死寂。
徹底的、虛無的死寂。
之前那嘈雜的腐爛底噪也消失了。仿佛剛才那些痛苦的碎片,耗儘了這具屍體最後一點殘留的能量。
我僵在原地,手還按在冰冷的裹屍袋上,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大腦,又在瞬間凍結。
這不是周啟深解剖的那具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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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男人。死亡時間不長,絕對沒有兩周!那些痛苦的碎片如此新鮮、強烈……甚至……
我猛地意識到什麼,手指顫抖著,找到裹屍袋的拉鏈,猛地向下一拉!
袋子敞開。
露出裡麵一張因極度痛苦而扭曲、卻依舊能辨認出的臉。
是那個輔警。
今天早上在停屍間,聽到周啟深嘲諷我時,沒忍住笑出聲的那個年輕輔警。
他的眼睛驚恐地圓睜著,瞳孔已經擴散。脖子上,有一圈清晰的、深紫色的勒痕。
冰冷的停屍房裡,隻有排風扇單調的嗡鳴。
我站在移動台前,看著那張年輕卻扭曲的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不是她。
這具屍體不是周啟深說的那個。他被調包了。或者記錄被篡改了。
那具女屍在哪裡?
誰把這個輔警放進了這裡?又是在什麼時候?
“……下一個……就是你……”
那女聲的冰冷預告再次回響。
下一個……不是周啟深?或者,不全是?
這個年輕的輔警,因為他早上那一聲不合時宜的笑?因為他是周啟深嘲諷我時,最直接的見證?
一種更深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這不是隨機的。這不是簡單的謀殺。有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正在按照一種扭曲的、無法理解的邏輯在行動。
而它,知道我。知道我能聽見。
它甚至在……給我留信息。
我猛地後退一步,遠離那具冰冷的屍體。目光快速掃過四周。一排排冰冷的停屍櫃,像沉默的巨獸,蟄伏在陰影裡。
這裡不能待了。
我必須立刻離開。
我轉身,幾乎是踉蹌著衝向停屍房門口。手指剛碰到冰冷的金屬門把手——
頭頂的燈光,猛地閃爍起來。
滋滋——滋滋——
頻率極快,明滅不定。
整個停屍房在刺眼的白光和深沉的黑暗間劇烈切換,晃得人頭暈目眩。
閃爍中,那些不鏽鋼櫃門扭曲反光,仿佛無數怪誕的臉在晃動。
然後。
啪。
一切陷入徹底的黑暗。
燈,全滅了。
隻有緊急出口的綠色指示牌,在遠處走廊的儘頭,投下一點微弱慘淡的光暈,勉強勾勒出門的輪廓。
絕對的寂靜降臨。
連排風扇的嗡鳴也消失了。
停電?
我的心跳在胸腔裡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在耳膜上。
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後,全身的感官繃緊到了極致。
聽——
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
沒有任何聲音。
不。
有。
極其細微的。
滴答。
像是水珠滴落的聲音。從某個角落傳來。
滴答。
又一聲。
間隔均勻,冰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麵向停屍房內部無邊的黑暗。
手伸向口袋,摸到了手機。
屏幕亮起的光,在這一刻刺眼得讓人想流淚。
我顫抖著手指,想要點亮手電筒功能。
就在光柱即將亮起的前一瞬——
啪嗒。
一個非常輕微的、濕漉漉的聲響。
就在我身後。
極近的地方。
像是……一隻浸透了水的腳,踩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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