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時間:6月21日,下午5點20分03秒。
光圈:f8。
快門速度:1250秒。
iso:200……
一切正常。
等等。
我的目光凝固在參數欄下方,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圖標,像是一個疊在一起的文件標記,旁邊標注著一行幾乎被忽略的小字:
“嵌入文件:1個(dng)”
dng?數字負片?原始傳感器數據?
我的心猛地一跳。專業攝影師有時候會使用ra格式dng是其中一種)來保留最原始的圖像信息,方便後期處理。這張照片,我當時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確實設置了ra+jpg雙格式存儲。jpg是經過相機內部處理壓縮後的成品,而dngra)才是未經任何處理的原始數據!
警察拿走的是衝印出的jpg,我手機裡導出查看的也是jpg。而此刻電腦上打開的,默認顯示的,也是jpg文件!
那個“異常”,不在處理後的jpg裡,而是在……原始數據裡?
我猛地坐直身體,呼吸再次急促起來。找到那個嵌入的dng文件!怎麼打開?需要專用的軟件……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上的圖片編輯軟件一款專業軟件,支持ra格式處理)。在文件瀏覽器裡,果然看到了同一個文件名下,並列著一個.jpg和一個.dng文件。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個.dng文件。
軟件啟動,原始的ra圖像加載進來。初始界麵是軟件自帶的默認參數調整麵板,圖片看起來有些灰,對比度不高。
就是這張原始底片。
我顫抖著手,關掉了所有的自動調整選項,將畫麵還原到最原始的狀態。然後,我放大。
依舊是張超的臉。
笑容。牙齒。然後,是眼睛。
眼眶裡……是兩團模糊的、灰黑色的、沒有任何細節的……空洞。
不是jpg損壞那種像素缺失的空白,而是一種……更本質的、仿佛那裡本就空無一物的虛無。
我移動畫麵。
王娜。空洞的眼眶。
趙峰。空洞的眼眶。
孫靜。李強。每一個!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除了……
我的視線瘋狂地在人群中掃視,放大每一張臉。前排,中排,後排……
找到了我自己。我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因為要操作相機,我是拜托路過的一位助教幫忙按的快門,所以我也在畫麵裡。我的表情有些緊張,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有看鏡頭。但我的眼睛裡……有瞳孔!雖然因為沒看鏡頭而顯得有些偏移,但那確實是正常的、有黑色瞳仁的眼睛!
隻有我!
四十一雙空洞的眼眶。
唯一一雙有瞳孔的眼睛,屬於我。
冰冷的恐懼像一條毒蛇,沿著我的脊椎緩緩纏繞而上,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不是技術故障。不是幻覺。
這張原始照片,這台冰冷相機最忠實的記錄,拍下的,就是四十一具……或者說,四十一個在按下快門那一刻就已經被標注了“空洞”的……什麼東西。
而他們在笑。
對著鏡頭,對著我,咧開嘴,露出牙齒,用那空無一物的眼眶,“注視”著我。
“嗬……嗬……”我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抽氣聲。巨大的恐怖攫住了我,讓我渾身僵硬,血液倒流。
就在這極致的恐懼中,一段被遺忘的細節,猛地撞進了我的腦海。
拍照前,布置隊形的時候。班長趙峰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陳默,靠你了,給我們留個最棒的紀念!”
他的笑容很燦爛,語氣也很正常。
但是,但是!
在他轉身走向隊列的時候,我無意間瞥了一眼他的背影。陽光從他側麵照過來,在他的腳邊,投下了一道清晰的影子。
可那影子的輪廓……不對勁。
那不是一個人的影子形狀。邊緣扭曲,模糊,像是一團不斷蠕動、掙紮的……無法名狀的東西。而且,那影子的頭部位置,沒有五官的輪廓,隻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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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隻以為是光線角度奇怪,加上自己眼花了,根本沒在意。類似的“錯覺”或者被忽略的細節,此刻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拍照前集合時,平時最活潑的李強,安靜得有些過分,一直低著頭,嘴裡似乎無聲地念叨著什麼。我路過他身邊時,隱約聽到幾個破碎的音節,像是“……來了……終於……”
還有孫靜,她拿出小鏡子補妝,我無意中瞥見鏡子裡她的倒影,那一瞬間,鏡中的影像似乎……滯後了?或者說,表情和本體的笑容不太同步?鏡中的她,嘴角是平的,眼神空洞。
當時所有這一切,都被畢業的喧囂、離彆的愁緒和拍照的忙亂所掩蓋,被我的大腦自動歸類為“不重要”、“看錯了”、“想多了”。
現在,它們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在快門按下之前,或許更早,他們就已經……不是他們了。
那三秒鐘,我透過取景器看到的,不是活人的告彆,而是某種……儀式?或者是一種標記?而我,是那個按下儀式終止鍵的人?還是……唯一的幸存者?或者,是下一個目標?
我不知道。
我猛地彎下腰,對著旁邊的垃圾桶劇烈地嘔吐起來,胃裡空無一物,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我的喉嚨。
等我稍微緩過一點勁,癱軟在椅子上,冷汗已經浸透全身。電腦屏幕上,那四十一張笑臉,四十一雙空洞的眼眶,依舊無聲地凝視著我。
我必須把這張原版照片交給警察。dng文件,還有我的發現。
我掙紮著拿起手機,找到李警官的名片,撥號。
“嘟……嘟……嘟……”
忙音。長長的,無人接聽的忙音。
怎麼會?他明明說隨時可以打給他。
我不甘心,又重撥了一次。
依舊是忙音。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澆頭。我掛斷電話,試圖連接網絡,搜索關於這起事件的任何最新消息。
網絡連接失敗。
刷新,再刷新。瀏覽器的頁麵顯示無法連接。
我看向電腦右下角的網絡圖標,一個紅色的叉。
斷網了?
我拿起座機電話,聽筒裡一片死寂。連撥號音都沒有。
電話線也被切斷了?
冷汗再次冒了出來。不對,這不對勁!
我衝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
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車,沒有人。剛才我回來時還亮著的幾盞路燈,此刻也全部熄滅了。整片區域陷入一種死寂的黑暗之中,隻有遠處城市中心的方向,還隱約有著微弱的光暈。
太安靜了。安靜得可怕。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我猛地回頭,看向電腦屏幕。
照片依舊打開著。
那四十一張笑臉,四十一雙空洞的眼眶。
但是……位置好像變了?
我死死盯著屏幕,心臟驟停。
不是好像。
照片上,所有人的頭,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個角度。原本是正視鏡頭的目光,現在,那空無一物的眼眶,齊刷刷地,越過虛擬的鏡頭,穿透了屏幕,準確無誤地……
“看”向了我。
他們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一些。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根,露出後麵過於整齊的、白森森的牙齒。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空氣變得粘稠,燈光開始明滅不定,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電腦屏幕上的圖像開始扭曲,波動,像水麵投入了石子。那四十一張扭曲的笑臉,從那二維的平麵中,緩緩地、掙紮著,似乎要……凸出來。
硬盤發出刺耳的、瀕臨崩潰的讀寫聲。
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那恐怖的一幕,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窗外,徹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隻有屏幕上那四十一雙空洞的眼眶,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占據了我全部的視野。
它們“看”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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