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之南的灼熱陽光,穿透稀薄的雲層,炙烤著這片剛剛獲得新生的土地。
簡易舞台就搭在大棚之外,沒有鮮花和彩帶,隻有一塊寫著“農戶持股·利潤共享·全程可溯”的藍色背景板,在風中微微顫動。
腳下,沒有象征喜慶的紅毯,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冰冷而堅硬的透明地膠。
地膠之下,壓著無數張泛黃、殘破的紙頁複印件,那是從三個基地燒毀的倉庫廢墟中搶救出來的舊賬本,上麵模糊的字跡和燒焦的邊緣,無聲地訴說著一段屈辱的曆史。
“踩過去的時候,記得低頭看一眼。”沈昭岐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位農戶代表的耳中,“那是我們被算計的十五年。”
他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即將上台簽約的幾位老農,腳步驀地一頓。
他們低頭,渾濁的目光穿透地膠,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壓榨的血汗,看到了那些年絕望的日日夜夜。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漢,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空氣中,喜悅的氣氛被一種沉重的肅穆所取代。
這不是一場慶典,而是一場宣誓。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騷動從人群後方傳來。
秦知語到了,比預定時間遲了整整七分鐘。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米白色西裝,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臉上未施粉黛,眼神卻清亮得驚人。
她獨自一人,沒有帶任何助理或隨從,快步穿過人群。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膠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那些屈辱的灰燼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複雜、審視,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敵意。
畢竟,她的姓氏,代表著這一切苦難的源頭之一。
秦知語徑直走上台,沒有看任何人,而是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雙手遞到農戶委員會的代表,那位緊攥著拳頭的老漢麵前。
“這是由京城德信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關於秦氏集團在雲南所有涉農資產的獨立評估報告,精確到每一台機器、每一寸管道。”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這是我能做的第一步——讓每一分屬於你們的資產,都清清楚楚地曬在太陽下。”
台下,預想中的掌聲並未響起,隻有一片死寂。
幾秒後,一個角落裡傳來稀稀拉拉的幾下鼓掌,隨即又被沉默吞沒。
那位拿到報告的老漢,看也沒看封麵,隻是抬起布滿皺紋的臉,直視著秦知語:“秦小姐,你父親當年一句話,就斷了我們所有人的銷路,逼著我們把果子爛在地裡。現在你拿一份報告來,我們就該信你?”
這句質問尖銳如刀,瞬間點燃了壓抑已久的火藥桶。
“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誰知道這是不是又一個新圈套?”
質疑聲此起彼伏。
秦知語站在台上,像風暴中心的一葉孤舟。
她沒有辯解,沒有反駁,隻是靜靜地聽著,直到聲音漸歇。
然後,她轉向沈昭岐,更像是對著台下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無法改變過去,也無法替我父親抹去對大家造成的傷害。我今天來,不是請求原諒,是申請贖罪。”她抬起頭,目光坦然,“我正式向共富農場申請,成為‘昭品監督團’的一名特彆觀察員。我不領薪水,不參與決策,隻負責監督秦氏提供的所有資源是否到位,監督所有財務數據是否公開透明。我的身份隨時可以被農戶委員會罷免。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行動證明。”
全場再次陷入寂靜。
這個提議,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將仇人的女兒置於自己的監督之下,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製衡。
沈昭岐終於開口,他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台下的農戶代表:“我同意。信任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昭品’的原則,不問出身,隻看行為。”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腦海中響起了久違的係統提示音。
【檢測到關鍵性製度創新:跨階層資源在監督下達成公平分配。
帝國積分+10。】
簽約環節正式開始。
沈昭岐親自走上台,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清晰地投射出協議的核心條款。
他沒有念那些冗長的法律條文,而是用最直白的話解釋。
“首先,是股權。土地和勞動力是大家最大的資本,所以,全體農戶以土地經營權和勞動投入,合計占股40!”
台下一片嘩然。40,這是一個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數字。
“‘昭品’,負責品牌、渠道、技術和前期所有資金投入,占股35。”
“剩下的25,”沈昭岐加重了語氣,“將作為公共激勵池。這部分股權,專門用來獎勵那些積極參與質量監督、提出改良建議、維護農場聲譽的村民。誰為農場做的貢獻大,誰就能從池子裡拿到更多分紅!”
這一下,連縣政府的代表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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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隻是分錢,這是在構建一個全新的生產關係!
“最關鍵的是這個,”沈昭岐指向屏幕上被標紅的一條——“雙否決權”。
“第一,如果‘昭品’的品牌決策,比如接了什麼爛訂單,可能損害到大家的長期利益,農戶委員會有權集體投票,一票否決!第二,如果有農戶不按標準生產,以次充好,砸我們所有人的飯碗,‘昭品’同樣有權否決他當年的分紅資格,並由農戶委員會決定是否將他清除出去!”
這一下,台下徹底沸騰了!
這不再是單方麵的雇傭或施舍,而是一種真正平等的契約。